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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团里开会, 有个搞技术的军官很早就近视了,戴着副细边眼镜,平时贺东川不太注意这些, 今天却总往他眼睛上看, 直看得对方怀疑眼镜上有东西,摘下来用布擦了一遍又一遍。

会议结束往外走时, 贺东川走着走着就到了他身边,也不说话, 只侧目看着他。

他心里发毛, 终于忍不住问:“贺营长有话您说。”

“你的眼镜,哪里配的?”贺东川问。

对方愣住:“你要配眼镜?谁用?”

“我用。”

“你近视了?”

对方问完才想起来不对啊,前几天一营士兵打靶练习,贺东川还下场给人露了手,八十米的靶子, 总共八发子弹,全部正中红心。

贺东川要是近视, 那他就是眼瞎。

贺东川轻咳一声说:“没有。”

“那你配眼镜是?”

“有点用。”

对方更疑惑了,眼镜能有什么用?不都是近视才配的吗?

虽然觉得贺东川奇奇怪怪,但都是战友,一个眼镜店也没啥好藏着掖着的,就把地址说了:“他们家速度挺快,这周日去做个检测,交钱,下周就能拿眼镜。”

贺东川默默记下地址:“行。”

问完刚跟对方分开, 石成就凑了过来:“你配眼镜干嘛?”他就跟在两人后面, 可以说听了个全程。

“不干嘛。”

“不干嘛你配眼镜?”石成不信, “你以为眼镜是好戴的, 近视的人戴了,能看得更清楚,你个不近视的人戴了,眼睛没问题也要变得有问题。”

贺东川从来没为视力操心过,还是昨晚看了苏婷画的人设,才知道原来世上有种东西叫平光镜。

平光镜是用来干嘛的呢?

用苏婷的话来说,就是装逼用的,当然,它也是提升气质的一大利器,让斯文的人看起来更斯文,败类的人看起来更败类。

当然,前提是这平光镜得是细边的。

虽然苏婷不肯承认,但贺东川了解她,既然她画出这样的人设,心里肯定有偏好。

研究员他干不了,但细边眼镜还是能戴一戴的。

当然,这些话不能跟外人说,尤其是石成这个大嘴巴,他知道了,不出一天,全营的人都能知道。

贺东川一本正经说道:“我只是想去问问情况,配不配眼镜还两说。”

石成是个擅长脑补的人,拖长声音道:“我知道了,弟妹近视对不对?想偷偷摸摸送给她,给她个惊喜?”

边说石成边嘿笑起来,以至于本来很正常的话染上了猥琐气息,贺东川斜了他一眼说:“别笑。”

“为什么?”

“没眼看。”

石成:“……”他就不该凑上来找虐。

跟石成分开,回到办公室后,贺东川就陷入了沉思中。

他的确想给苏婷一个惊喜,但是这事不太好操作,因为配眼镜这事,得他亲自去店里才能办。

而他每天五六点就去军营,晚上六点才从营里出来,晚上去了市里就回不来,周日呢不管是在家还是去市里,基本都是跟家里人一起。

换句话来说,他没有单独行动的时间。

……

苏婷也在发愁自己没有单独行动的时间。

出了月子后,苏婷就一直想去市里旧货店看看,想淘几本初高中的课本回来复习。

但是高考停了这么多年,她突然说要去旧货店淘课本回来复习,这事怎么想怎么奇怪。特别是高考恢复后,联想起来很难保证贺东川不会怀疑。

其实苏婷也清楚,就算贺东川怀疑了,顶多也是以为她提前得到了内幕消息,而不会联想到她是穿越的上面。

可是她心虚啊。

怕到时候没经住问询露出底,所以苏婷想给自己的行为,套上合理的解释。

之前苏婷想出的办法是,单独去市里旧货店逛逛,淘基本课本回来,如果贺东川问起,就说是随手买的。

然后过段时间,等他淡忘了这件事,就着手开始复习,贺东川看到不问最好,但就算他还记得这件事,问了出来,她也能解释说买都买回来了,不看看多浪费。

虽然有点生硬,但应该能解释得过去。

但她一直找不到单独去市里的机会,每次一跟贺东川说有东西就买,他就会说:“你一个人带着慢慢拿不了多少东西,等周日吧,我休息跟你一起去。”

他给出的理由那么充分,提出的解决办法又那么有效,苏婷还能说什么?

于是直到现在,她也没能逛成旧货店。

但最近画《三火打工记》的时候,苏婷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办法,晚上等贺东川洗完衣服回到房间便问:“你这周日休息吗?”

“休息,怎么了?”

“我想去市里一趟。”

“要买东西?”

“嗯,我最近不是在画小焱打工的事吗?画画的过程中,我想到这个故事的主题其实还是劝学。”

贺东川没太明白去市里买东西,跟劝学有什么关系,但仍附和道:“是这样,然后呢?”

“然后我就想啊,我在这里劝别人学习,那我自己呢?我虽然是初中学历,但那会什么情况你都知道,初二初三的内容我基本都没学,去年姜校长有意请我去军区小学当老师,我都不敢去,怕自己耽误孩子。”

贺东川靠在床头,沉吟道:“你当时拒绝姜校长,不是因为觉得当老师太辛苦,而且画连环画有收入吗?”

苏婷撇一眼拆台的人:“那是理由之二,第三个理由就是我怕自己半桶水,教坏孩子,不行吗?”

这话……贺东川还真没法信。

去年她给贺焱补课,他经常没事就去瞄一会,她讲课时条理清晰,分析起古诗词和文章来头头是道,如果她是半桶水,军区小学绝大多数老师,半桶水都未必有。

但看他媳妇给到的眼神,左边写着“敢说不行”,右边写着“你死定了”,为了晚上不被赶去次卧,贺东川说:“行,很行。”

苏婷满意了,继续往下说:“我一个自己都没读过多少书,离开学校后也没想过要继续学习的人,现在竟然要画劝学的连环画,告诉孩子们要珍惜上学的机会,我羞愧啊。”

……倒也不必如此。

这话贺东川只在心里过了遍,没敢说出来,非常配合地问:“所以?”

苏婷挺直胸膛,冠冕堂皇说道:“所以我决定了,我要把初高中功课捡起来。”

话音落下,苏婷在心里悄悄给自己点了个赞,她实在太聪明了,竟然能想出这么天衣无缝的理由!

虽然苏婷这番话有漏洞,但细究起来,也算得上合情合理,因此贺东川听完后,只觉得她想一出是一出,没察觉出什么不对。

贺东川问:“你确定要把初高中功课捡起来?这可不太容易。”

他倒不是不看好苏婷,只是人一旦脱离了环境,就很难学的下去,而且她平时要带孩子,还要画连环画,需要分神的地方多,学起来也会更困难。

“我知道不容易,但有学习才有进步,我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苏婷当然知道这有多难,高考对她来说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这些年里,她基本没有拿起过课本,看过的超过一百页的书,不是小说就是漫画。

工作之外,她太久没有思考了。

可她不想一辈子只拿个初中学历,她想参加高考,想上个好点的大学,所以再苦再难,她都要学。

苏婷说:“我已经决定了,这周日我会去一趟市里旧货店,看能不能淘到初高中的课本,之后我会开始学习。”

本来苏婷是想年后再开始复习的,但话赶话说到了这里,就把时间提前了几个月。反正高考复习这件事,宜早不宜晚,现在开始复习,说不定他高考还能多考几分。

总不是坏事。

见苏婷打定主意,贺东川没说丧气话,为表支持,他说:“如果旧货店淘不齐课本,我再写信问问以前的朋友,问问他们的课本在不在。”

这话扫清了苏婷的担忧,但她又有些担心:“你朋友上过大学吗?”

贺东川今年二十九,如果他朋友读书比较晚,六六年那会上高中也有可能。如果他朋友没能上大学,而是直接参加工作,甚至下乡了,以后说不定也会想参加高考。

要是这样,苏婷可不好意思要他们的书,免得耽误别人复习,继而影响一辈子。

苏婷心思纯正,但贺东川却想歪了。

要是以前,贺东川肯定没这么敏感,但他最近刚发现她喜欢斯文人,听到这话由不得他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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