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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檀灼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拒绝:“姑姑这礼太重,我不能收。”

给过来的礼多重,说明她要付出的代价就多高。

她可不准备吹枕边风。

朝书蕴看着少女乌黑干净的眼瞳,没有贪婪,没有虚伪,如同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让人?看个分明,她话锋一转,突然道:“我母亲郁郁寡欢多年,不到四十岁便早早逝去。我大嫂自?产后便重度抑郁,生下?徊渡没多久自?杀身亡。”

檀灼细眉拧起。

重度抑郁,自?杀?

按照她这段时间对朝徊渡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亲爹关疗养院的人?,还有那堆私生子,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总之无论是朝徊渡的妻子,还是朝家的女主人?,都不好当。”

朝书蕴没有带走珠宝,只留下?一句,“这是朝家的规矩。”

人?走了之后,檀灼只喝了几口燕窝,餐桌上?的饭菜已经凉透了,她没什?么胃口的让人?撤下?去。

看着那留下?来的红宝石。

让人?带她去祠堂。

朝氏祠堂。

背阴的缘故,檀灼一踏进来正殿,感觉一阵凉嗖嗖。

入目是供桌上?方前前后后摆放着的上?百个牌位,很是壮观。

她环顾四周,轻易便发现端坐在一侧桌前,正执笔书写的矜贵雅致的公子哥。

“你?一直在这儿啊。”

从天还没亮到现在,得好几个小时了吧。

檀灼感觉有点点冷,今天外面?有点闷热,她只穿了件真丝吊带裙,看到朝徊渡放到椅背上?的西服外套,很不客气地?穿在自?己身上?。

两条纤细小腿因为温度缘故,而微微并拢。

朝徊渡冷静抬眸看她一眼:“有事?”

檀灼浑身裹满白檀香的气息,在他旁边坐下?,“刚才你?姑姑来送了套红宝石首饰。”

“很贵的那种,说是家规。”

朝徊渡嗅到她身上?与?自?己混合的淡香,难得耐心地?嗯了声,“那你?就收下?,这是她的投诚礼。”

“好吧。”

檀灼举手发誓,“我不会?帮她吹枕边风的。”

随即欲言又止,悄悄看了他一眼……

朝徊渡不置可否,触及她的视线:“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檀灼:“……”

在他面?前,她真是跟透明人?一样,毫无秘密。

“说了很多。”

“说你?是十岁之前跟你?外公生活,我们的婚书,是那个时候订的吗?”

“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他们一直没有开诚布公地?谈过婚书。

自?从昨天檀灼看到朝徊渡把婚书拿出来当作他名正言顺得到族徽传承以及掌权的证据,便想问了。

朝徊渡云淡风轻,“如果我不回朝家,婚书会?在你?成年礼时公布。”

“为什?么?”

“这里是锦绣窝,也是龙潭虎穴,檀爷爷很疼爱你?,不愿意你?卷进来,所以婚书暂且按下?了,直到外公得知爷爷想让我娶叶蓁蓁,便将婚书交给我,让我自?己决定选择完成婚约,还是解除婚约。”

其实外公的目的,是不让他耽误人?家小姑娘。

谁知,小姑娘主动找上?门。

恰好。

他也有此意。

檀灼捋清楚了,感谢外公!

要不是外公恰到时机地?把婚书给了朝徊渡,她那天在游轮上?要丢脸丢大了!

檀灼想起他家里那一堆私生子‘饭桌开会?’的场景,忍不住头皮发麻,确实挺龙潭虎穴的:

“那你?十岁回来的时候,能适应吗?”

望着男人?清隽淡漠的侧脸,昨晚他一个人?战全场游刃有余,可很难想象,十岁的朝徊渡是怎么应对那些满腹心思的族人?。

朝徊渡没想到没心没肺的小姑娘还能关心他,轻笑了声,气定神闲道:“也就还好,除了每天身边跟着10个保镖24小时监视。”

“10个保镖24小时监视?”

“!!!”

檀灼惊呼了声,要不是余光瞥见了桌上?砚台里的墨汁,她差点就拍桌子了,“这不得烦死!”

比坐监狱还要难受,声音软了下?来,“你?岂不是一点个人?空间都没有?”

看朝徊渡的眼神,仿佛看一个小可怜。

“还好,有一段时间为了甩掉他们,我误进了后山。”

“后山?”

朝徊渡神色平静:“嗯,那里很安静,还有一大片花海。”

花很美,也很自?由。

可惜,后来再也没去过。

檀灼跟听故事似的,纤细手臂支在桌子上?:“那花有名字吗?”

朝徊渡琥珀色的眼瞳沁透着淡淡的凉意,没有回答。

男人?修长如玉的指节握着毛笔,在砚台内沾了沾墨汁,重新?提笔。

檀灼这才发现朝徊渡笔下?的是繁体经文,能容易辨认。

而且他旁边已经抄好了一沓,明显是从床上?下?来,就在这里不吃不喝地?抄经了。

随手捡起一叠,翻了翻。

字迹干净,一个错字都没有,看起来相?当虔诚。

嘶……

想起他抄经前才做完那事儿,且张嘴闭嘴就是性那什?么交的,后脚一个人?在祠堂抄经,还抄得这么认真。

这人?真的好扭曲。

沉默片刻,檀灼望着抄经的男人?,一本正经问:“你?这是在忏悔?”

“忏悔什?么?”

“忏悔你?昨晚做了三次半。”

“不悔。”

朝徊渡看着还堆在一旁的空白绢纸,揉了揉眉梢,偏冷的音质多了几分温沉,“出去玩吧。”

“我今晚零点之前要抄完这些。”

“还有时间限制,不知道还以为你?赶作业呢。”

但看朝徊渡并非玩笑,檀灼小声嘟囔,“好吧好吧,我不打扰你?了。”

檀灼嘴上?有小脾气,但还是乖乖起身离开。

顺手将西装外套搭回去。

冰冷偌大的祠堂内,随着少女离开,恢复了之前的清寂,只是多了一缕清甜馥郁的香气,在空气中流连,久久不散。

几分钟后,朝徊渡将那件被檀灼穿过的西装,披回了自?己肩膀。

管家领着檀灼参观朝园,昨晚事情太多,她都没有仔细欣赏朝园内的风景,便应下?了。

这栋上?百年之久的建筑群,雕梁画栋之间,一呼一吸皆是上?百年古木遗留的木调香,是调香师无论如何也难以复刻的韵味。

一步一景,美不胜收。

偶遇荷塘,看着大片大片荷花绽放,檀灼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附近有后山吗?”

管家愣了下?。

虽不解其意,还是指点了方向。

朝徊渡抄完经文,已经晚上?九点钟。

不知何时,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江城本就雨多,尤其夏天来临之前,倒也不奇怪。

崔秘书将写好的经文打包并且做好防水,“还有三小时,送到顾老爷子那边时间刚好。”

“好。”

朝徊渡极其淡薄地?应了声,没让保镖撑伞,自?己撑着一把伞,不紧不慢地?往居所走去。

等?抵达时,雨越下?越大。

细密雨帘将小楼笼罩其中,雾蒙蒙的,像是一座囚笼。

没有开灯。

朝徊渡进门后,将伞递给佣人?:“太太睡下?了?”

佣人?:“太太还没回来。”

男人?眉心轻折,刚准备开口询问。

身后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他转过身去。

廊檐下?,被雨淋得湿透的少女突然出现,乌黑柔顺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肌肤上?,还在往下?滴水,本就纤薄至极的身影,在水迹滴答中,像是被风雨侵袭过后的娇贵花朵,有种易碎的伶仃感。

朝徊渡神色沉敛几分,拿起佣人?递过来的浴巾便盖到少女脑袋上?,居高临下?地?问她:“去哪里了?”

檀灼掀开怀里半扣的渔夫帽,露出里面?藏的严严实实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捧给朝徊渡看。

她仰着脸,一双明眸在灯光下?像是有星河坠落。

问他:“好看吗?”

朝徊渡视线下?移。

蓦地?顿住。

一朵重瓣芍药,在少女雪白手心热烈绽放。

她浑身湿透,而护在怀里的芍药却开得极美极艳的,没沾半点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