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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韶光反思,自己是不是谋杀了阿圆少女心,以后信嘴胡扯得悠着点儿。

沈韶光不知道自己信嘴胡扯还入了另外一个人耳。

林少尹依旧在忙着,大多都是酒肆快打烊了来坐一会儿,吃碗水果酪浆之类便走。沈韶光估摸着,谶语流言案虽然抓了人犯,但后续事宜肯定不少,况且还有皇帝中元秋祭事。今年是先帝整寿,今上要亲去帝陵祭祀,天子出京,动静自然小不了,三省六部九寺五监京兆以及沿途州府,谁也闲不住。

只偶尔一次他是半下午来,沈记四人正在加班加点地做花糕。

为了丰富花糕品类,沈韶光又做了若干套模子,其中就包括牛郎织女,原来有点太大,做出来糕容易碎。

看着新模子扣牛郎织女糕,林晏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问正要拿托盘走沈韶光:“这种不轨之徒不是合该配刺吗怎么又做了新”

沈韶光看他,不是吧顺风耳还是就这么碰巧

看她神情,林晏笑起来,笑完却道:“你说得对,这牛郎是合该配刺。”

沈韶光:“……”憋不住,也笑了。

相对比,碰到同样场景邵郎君就比林少尹可爱得多,他还是拎着礼物来桂香园花糕。小小应节伴手礼,又客气又体贴。

况且邵郎君也着实会说话,看着一摞一摞花糕盒子还有四人火力全开阵仗,夸张地道,“小娘子这里买卖这么好,我都嫉妒了”

沈韶光咧开嘴笑,停了手,亲自烹了茶来,把自家花糕和邵杰带来花糕攒在盘子里,与他一起喝茶吃点心。

邵杰是真喜欢与这位沈小娘子聊天儿,可惜对方是女子,总要避讳些。

“我终于在花糕店待得期满,现下去管粮肆了。”邵杰告诉沈韶光他近况。

由下线产品调上线这是升职了吗沈韶光笑,不过想想邵家东西市都有大粮肆,据说河上还有专门运粮船,应该确实是升职了。

沈韶光笑问:“以邵郎君精明能干,管粮肆也管得很好吧”

邵杰有些自得地笑道:“确实还好。”后面又补了一句,“不过主要还是京兆府帮忙。”

这又关京兆府什么事沈韶光诧异。

“前阵子外面谣传纷纷,除了那蛤蟆,不是还说什么丙戌炎炎,丁亥难难吗好些粮商便趁机而动,囤积居奇,哄抬粮价,又有不少去江南等地筹粮,谁想京兆一纸告示贴出,天就亮了。”

沈韶光点头:“邵郎君肯定是那个没囤积居奇、哄抬粮价。”

邵杰笑道:“那是自然。某世代都是长安人,这点肝胆还是有。”

沈韶光点头:“很是”

两只狐狸都笑起来。

邵杰笑道:“他们太也贪财,否则也不至于看不清。”

沈韶光再点头,“钱财迷人眼啊。”

“小娘子不是我们米粮行,怕是不知道,贴了告示出来以后,还有几个大粮商想扛一扛,京兆直接开了常平仓卖平价粮”

沈韶光点头,这种不动声色眼熟得很啊。

“不但如此,京兆府还召集米粮商们共商行业大事,表彰了我们这些义商,选了周家老号粮肆当家人周若谷为行首,”说到这里,邵杰笑了,“区区也混了个佐理呢。”

沈韶光赶忙恭喜他。

邵杰笑着摆手:“等我当了行首,小娘子再恭喜不迟。”

沈韶光笑道:“邵郎君不能指望一口吃成个胖子,再说郎君年纪太轻,一口吃成胖子也不好。”

邵杰哈哈大笑。

等他笑完,沈韶光感叹:“所以,那些个囤积居奇,这是又失了面子,又丢了里子。”

邵杰点头:“这会子都惶恐着呢。丢些钱财事小,总还能翻过身来,就怕被京兆记住了。程市令看他们眼神都不对。”市令是州府负责市场商务交易官,是商家们顶头上司。

“倒是只露了一面京兆白府尹还算和蔼,林少尹则是一贯地肃穆沉静。”

沈韶光点头。粮食是国计民生命脉,经过这么行政、经济手段一整治,米粮行能消停很久吧京兆,好手段啊。

这些“肉食者谋之”事,沈韶光也不过是与朋友聊两句,闲了过一下脑子,她主要精力都放在花糕生意上。到得七月初七日下午,花糕大订单都出去了,沈记几人终于可以稍微歇息一下了。

看看外面斜风细雨,沈韶光揉揉干活干得酸软手,笑道:“这阵子光闻花糕味儿就闻烦了吧我们晚上吃点儿别鳝丝冷淘怎么样或者干煸鳝段”后厨有小半桶鳝鱼呢。

因为今上爱吃鳝丝冷淘,带得京中贵人不少爱这一口儿,一入夏,黄鳝就涨价。但立了秋,宫里讲究时令,就不吃冷淘了,鳝鱼也便宜下来,平民百姓可以大快朵颐了。

阿圆斟酌了一下:“还是冷淘吧。”小娘子做鳝丝冷淘太好吃了。

阿昌也点头,于三无可无不可,在那里收拾花糕模子。

到了晚间,因为天气和过节原因,店里客人极少,只十来位,其中五六个熟脸,另有一桌五个生脸客人。

熟客们来得早,五个生脸客人擦黑才来。听沈绍光说有极好黄鳝,生客中一位问道:“可会做醋烹鳝丝”

另一个似是这五人中为首皱一下眉,到底没说什么。

沈韶光赔笑:“这却不会,郎君要不要试试干煸鳝段酥香酥香,下酒正好。”

听她说“不会”,那为首却松了眉头:“那便干煸鳝段吧,再捡着你们店里拿手菜上几道就是了。”

沈韶光报了几个招牌菜菜名,又问要什么酒。

那人却摇头。

沈韶光笑着说了“客人稍候”,转过身来,皱一下鼻子,回了厨房,把菜单报给于三。

这几位客人虽不吃酒,却吃到很晚。沈韶光送走了另外两位熟客,便自回厨房去做自己人晚饭。一边拿小刀片划鳝丝,一边微皱着眉,外面几位客人沈韶光觉得自己被迫害妄想症又严重了。

“店家小娘子”外面客人叫。

沈韶光扬声答应着,“来啦”

“几位客人有什么吩咐”沈韶光笑问。

却不想坐在最边上食客突然站起,去扣沈韶光肩膀。

沈韶光常年干体力活儿,很是灵活,再加上本来就有些下意识提防,竟然错后一步闪开了。

那边正在收拾碗筷阿圆爆发出与她身形不符反应速度,两个盘子挥洒着汤汁朝着食客袭来,那抓沈韶光食客下意识一闪,手再次抓空。其余几个食客也动了,厨房里于三和阿昌听见动静也出来,霎时一片乱斗。

这五人目标显然是沈韶光,于三替她挡了一下,“快跑”说着手里砍排骨大刀打个旋儿,砍在一人脖子上,那人应声而倒。

沈韶光知道自己是个拖后腿儿,听话地往外跑,边跑边喊“有贼”,但今天天气不好,又有点晚了,旁边店铺都已经打烊,街上也没什么行人,并没有人过来。

阿昌拿着擀面杖帮忙,却被其中一个贼人一脚踹倒在墙上,那贼仗剑正要刺阿昌,却被阿圆拿大汤罐砸在头上,登时头破血流,萎在地上。

五个贼人中为首那个和另外一个鹰鼻子突过于三身旁,鹰鼻子扣住沈韶光肩膀,那为首把剑放在她颈上:“都别动”

于三、阿圆、阿昌投鼠忌器,都不敢再动。

三个贼人挟持沈韶光退回他们坐大堂内侧,于三三人跟着,与他们对峙。

沈韶光干笑:“几位好汉,有事说事,不值当这样儿。若是缺银钱,柜上尽管拿走。若是不够,后宅还有些。”又招呼,“阿圆,阿圆,去后宅搬银匣子来”

“别动”那贼首挪开剑,用胳膊勒住沈韶光脖子,低声喝道。

沈韶光被勒得咳嗽两声:“郎君轻一些,有话好好说。你勒死了我,大家鱼死网破,多不划算”

那贼首果真松了松。

沈韶光便知道他确实有所求,不是纯粹反社会,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撕票儿。

“让你人扔下刀棒”贼人要求。

沈韶光这会子却光棍儿起来:“那你还是勒死我算了。”

“你以为我不敢”那为首贼人说着手下使劲儿,沈韶光登时面色发红,喘不上气来,脚也乱蹬。

贼人松开一些:“扔下刀棒”

沈韶光大口喘气,却还笑了一下,“你这不是做买卖做法。若都扔下刀棍,我们就纯成了砧板上鱼肉,任你想怎么剁就怎么剁了。买卖不是这样做。郎君尽管说到底想要什么,只要能活命,我们无有不遵从。”

阿昌手本来在抖,一个劲儿地看于三和阿圆,听了小娘子话,又握紧了大擀面杖。

那贼首沉吟了一下,先示意鹰鼻子去看两个受伤倒下,结果发现有一个死了,有一个只是晕了。贼首看了于三一眼,于三面无表情地架着大砍刀。鹰鼻子在里面把店门销上,又扯了内衣布给晕倒同伴裹伤。

贼首松一松勒着沈韶光胳膊:“小娘子倒着实是个水晶心肝,难怪能得京兆少尹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