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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感受到掌心的刺痛, 他才张开了手。原来是方才过于用力,指甲竟深深刺破了掌心,鲜红的血从上面?渗了出来。

常文忙上前来, 为他上药。

晏长裕没有拒绝, 只静默地坐在?那里?, 任由常文施为。药膏抹上伤口时, 刺痛骤然加剧, 与?心脏处的抽痛交汇在?一起,让他的身体似乎也跟着疼了起来。

“殿下是腿上的伤疼了么?”常文瞧着那掌心里?尖锐的口子, 边上药边道?,“殿下,回去再让陈侍卫来为您瞧瞧吧?今日您走了不少路,伤口可能裂开了。”

若非如此, 殿下怎会疼得握拳,让指甲刺破自?己的掌心?

思及此, 常文对承恩侯府更加不满了。

还有那位陆瑾姑娘,曾经瞧着还算是个好的,如今看来,却?是他看走了眼, 竟然会做出那等自?荐枕席之事?。

想想之前,那陆姑娘还隐射郡主胆大妄为, 他瞧着, 在?这一点上,郡主可比不上她。

郡主是光明正大的追求, 可从未用过这般下作?的手段, 更从未勾引过殿下。反倒是殿下……常文莫名想到了在?皇庄时,殿下消失的那一晚, 心头?一跳,忍不住悄悄抬头?观察殿下的神色。

方才冷不丁地看到殿下掌心流血,他只以为是殿下腿疾发作?,所以才疼得受不了。再思及一路走来见到的人与?事?,听到的议论,如今瞧来,这掌心的伤似乎另有因有。

可惜,殿下的心思向来是很难从面?上猜出来的。

他心中轻叹,小心上了药,没提那些事?,只道?:“殿下,不如就这般进宫吧?”殿下是储君,地位只在?陛下之下,按理?来说,是可以在?宫中乘车行走的。

只是殿下向来谨慎低调,很少使用这些特权。

不过如今众人皆知殿下腿疾,倒是不用再如往常那般小心了。

此刻,晏长裕腿上确实很痛。

不仅是腿,是身体从内而外都?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疼痛。他想要试着站起身,结果只动了一下,便用了他一半的力气。

宫门距离东宫可还有很长的距离,若是走路,估摸得至少半个时辰。晏长裕并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这种脆弱的模样,他抿了抿唇,正要点头?。

“见过霍副统领!”

恰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响亮的声音,“恭喜霍副统领好事?将成啊!等成婚时,霍副统领可要记得请我们喝喜酒啊!”

“若真?有喜事?,定会请大家来喝喜酒。不过事?情还未成,诸位还是莫要这般说。”须臾,一道?疏朗的年轻男音传了过来,“万一没成,这对姑娘家的名声不好。”

“哟哟哟,这还没有成婚呢,霍副统领就护上了!”

“看来霍副统领早已情根深种啊。”

众人一阵嬉笑,笑声顺着风声沉沉飘进了马车中。

霍副统领,霍凛。

几乎是瞬间,晏长裕便认了出来。他动了动手,本能地又要握紧,却?摸到了一阵冰冷粘腻,是药膏。

他这才想起,掌心刚上了药。

“殿下?”

常文惊疑地看向了他。

只见面?色冷淡的太子忽然起身,竟是直接下了马车,并直接朝着宫门走去。那里?,霍凛与?几位同僚正在?说着话。

因着都?知道?了他向元朝提亲一事?,所以大家都?在?打趣他。霍凛虽然是世家子,但很小便被扔进了军营,起初还隐藏了身份,与?普通士兵同吃同住。

所以他虽然出身尊贵,却?没有一般世家子的高架子,性格很是开朗。入了皇城军后,更是能与?上下打成一片,人缘极好。

也是如此,其他人才敢如此调侃他。

今日刚好轮着霍凛值班,如今到了时间,他来换班。此刻,他脸上挂着笑,谁都?看得出他的开心。

晏长裕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拜见太子殿下!”有人眼尖,认出了晏长裕,忙躬身行礼。

这声太子殿下一出,笑闹声戛然而止。众人慌忙回头?,纷纷向太子见礼,“臣见过太子殿下。”

霍凛也与?众人一起,向他行礼。

瞬息间,宫门恢复了平静。

“起吧。”

晏长裕微微点了点下巴。

众人这才直起了身。

能入皇城军的人,虽不敢说都?是人中龙凤,但至少在?外表上是优于普通人的。因着平时训练的缘故,几乎都?生得高大威武,瞧着便极为英武精神。

饶是如此,站在?其中的霍凛,依然鹤立鸡群。

霍凛生得高大英俊,眸光清正,皮肤被晒成了均匀的小麦色,显得极清爽鲜活,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活力。

他身着一身黑色的甲胄,背脊挺直,衬得他越发精神。

这是个极出众的郎君。

无论是从异性,还是同性的眼光来看,都?不能否认他的优秀。

除了外表出众,他的出身能力也都?极好。不到二?十,已经做到了皇城军副统领的位置上,前程无量。

晏长裕的目光落在?了霍凛身上。

霍凛是武将,对危险的感觉极其敏锐,当即便察觉到了太子的视线,感受到了那股只针对于他的隐形的压迫。

思及家中祖母所言,他没有任何?后退,甚至越发挺直了身躯,不卑不亢地迎视。

“殿下。”

霍凛面?色镇定地朝晏长裕点了点头?,“可要臣护送您回东宫?”

他的视线在?晏长裕的左腿上一扫而过。

方才晏长裕走过来时,虽有意掩饰,但左腿的伤太重,再是掩饰,走动间也会露出痕迹,不如正常人自?然。

晏长裕当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自?从宣布腿疾后,这种目光他看得多了,本就是有意设计,所以他从未在?意过。然此刻,晏长裕忽然很在?意。

尤其是在?高大精神的霍凛面?前,他突然想要加快计划,比如早些宣布腿疾痊愈。

“听说霍世子今日向镇国公府提了亲?”

他看着霍凛,面?色淡漠,似是随意一问。

霍凛沉声回:“回殿下,不错。今日家中长辈特意请了媒人去镇国公府为臣向郡主提亲,望聘郡主为臣妻。”

臣妻。

这个称呼,莫名刺耳。

晏长裕的眸光冷了两分,淡声道?:“孤怎么从未听说霍世子对元朝郡主有这份心思?”

这话,似隐隐带着敌意。

霍凛听出来了。

“之前郡主有婚约在?身,臣自?然不能做出不合时宜之举。”霍凛坦然回,“如今郡主解除了婚约,臣这份心思自?然不用再藏下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臣虽不敢称是君子,但也想娶自?己心仪的姑娘为妻子,一生护她爱她,珍之重之,与?她相守白头?。”

相守白头?。

晏长裕冷冷看着他。

两人的谈话没有避着其他人。在?场的能混到今日的地位,可都?不是傻子,自?然都?敏锐的察觉到两人之间那隐隐升起的敌意。

与?霍凛交好的人心中俱是咯噔一声。

元朝郡主与?太子殿下曾有婚约一事?,世人皆知。只是在?此前,他们都?未把此事?放在?心上,毕竟谁都?知道?太子殿下对郡主无意,这婚约本就是一场错误。

所以他们才会坦然打趣霍凛。

然如今瞧着,太子殿下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似乎并不是不在?意郡主。

“霍世子倒是有心,想来未来定会是个好夫君。”

半晌,晏长裕淡声赞了一句。

明明是夸赞,但众人却?听出了一丝不对劲,隐隐像是讽刺。

“太子殿下过誉了。”霍凛面?色不变,拱手回,“这本就臣应该做的。”

什么叫本就是他该做的?

晏长裕心头?忽然冒出一簇火,转瞬间,就已是燎原。

“霍世子还是慎言为好。孤记得,镇国公府还未应下这桩亲事?。”他冷漠地看了霍凛一眼,声音冰冷,“若亲事?不成,这些话传了出去,影响不好。”

“谢太子殿下教诲,臣谨记。”

霍凛恭声应,“臣定会谨言慎行,绝不会让人妄议郡主,让流言伤郡主一分一毫。”

说这话时,他淡淡看了晏长裕一眼,忽然补充了一句,“也请太子殿下能言出必行。”

这话一语双关。

一是指不久前元朝因与?太子的婚事?遭受许多流言蜚语,二?似乎又有提醒太子不要忘记自?己曾说过的话。

既然不喜欢,那便不要出尔反尔。婚约既退,两人缘分便尽,莫要回头?。

晏长裕当即听出了他的话中内意。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杀意。不过也就是一瞬,他倏然反应了过来。

“不用霍世子提醒,孤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喉间又涌上了一阵腥甜,抿唇间,一股腥浓,“世事?无常,结果未出,霍世子也不要高兴得太早。”

扔下这句话,晏长裕便转身大步离去。

他没有坐马车,而是一路走回了东宫。哪怕腿上剧痛无比,他依然没有停。莫名的,那一刻,他不想在?人前示弱。

尤其是在?霍凛面?前。

直到回了东宫,重新又上了药,夜深人静时,晏长裕才蓦然惊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这一系列的反应,他脸色越沉,不过却?冷静了下来。

卫元朝不会同意这桩亲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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