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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等人送太后回慈宁宫,贾琮则送武王回咸安宫。

“北边的风越来越紧了,漠南蒙古诸王公已经都搬至大同府暂避了,胆小些的,已经往京城里来了。”

归途,武王同贾琮说着军要之事,他一直想将平生所学传给贾琮。

贾琮点点头,他虽担忧儿女事,但从未耽搁过政事,道:“儿臣知道。”

武王闻言看着他笑了笑,道:“朕知道太子知道,还知道你派锦衣卫南下,责令蒙古诸王襄助大乾行事,否则严惩不贷。对于蒙古诸王,朝廷素来是羁縻安抚之策,太子想变一变?”

贾琮缓缓点头,道:“每一代,天家都将宗室女嫁给蒙古诸王,以安抚收拢人心。当然,大乾开国百年,尤其是自父皇横扫草原之后,至少漠南蒙古再无起兵事南下之心。朝廷高官厚禄尊崇养着,在从前,不能说错。但此一时彼一时,世道已经变了。刀枪弓箭骏马的年代里,这群草原狼不能不安抚着。因为一旦生变,将会牵拉住朝廷太多的精力,为祸不浅。几千年来,能以羁縻之法束缚住漠南蒙古不乱者,唯有我朝,功勋卓著。但是现在,南边的火器源源不断的送来,儿臣将作监里掌心雷、子药包、地雷更是日出百枚。以晋商千万家财为资,这一仗,朝廷要彻底扫平草原之祸,打的他们再无胆南顾。当然,军事指挥上,还是仰仗父皇坐总调度。儿臣只能当个军需粮草官,配合父皇行事。”

武王哈哈一笑,从肩舆上伸出手拍了拍贾琮的肩头,道:“太子与朕,又何须分个彼此?你做的极好,比朕料想的还要好。你逼着大同府的蒙古诸王配合大军行事,寻出漠北蒙古的踪迹,以便设伏或者决战,都是极明智的做法。李道林、刘智、左崇他们都颇为赞许,夸你有魄力,有胆略。唉,若非太子不许,朕真想御驾亲征哪!”

贾琮无奈道:“父皇,北面的战事就算了。用火器去对战草原骑兵,没多大意思。您要是好好将养龙体,等南面起战事时,儿臣侍奉您亲自去瞧瞧。那边的战事,才过瘾!巨舰,巨炮!成百上千门火炮对轰,连天都能炸塌下来。”

武王闻言,简直心神往之。

只是随即,眼中闪过一抹黯淡。

他没时间了……

……

东宫,明德殿。

自大明宫回来,贾琮在此接见了将作监新任大匠陈然陈子川。

这个出身仕宦之家,却沉迷于墨家匠作技艺的年轻人,原是贾琮幼年好友。

数年前就将他送至濠镜,在葡里亚人的工坊里当学徒。

后来盎格兰人送了火器生产线给贾琮,陈然便掌起总来。

这二年,天天拿金银买好酒好菜请濠镜的各路洋师傅好吃好喝。

凭此学到的技艺,足够他撑起内务府的将作监。

这位酷似后世马爸爸的年轻人,如今也气度沉稳,一板一眼的同贾琮见了礼。

贾琮摆手叫起后,问道:“听王春说你要见孤,往后你有事直接来见便是,不必再一层层通秉,耽搁事。”

陈然闻言笑了笑,道:“如今不比从前了。”

贾琮摇头道:“有什么不比的,可惜吴凡那小胖子被家里喊去了南省,不然咱们三人还能再一起吃点酒,说说话。”

想起了曾经的快乐时光,陈然脸上的笑容也加深了些,不过没笑多久,他就又收敛面色,道:“殿下,秦岭内的将作监规模已经足够了。高炉的问题也已经解决了,炼铁炼钢都比原先强的多。只是,秦岭内的水力还是成问题,力不够大。所以臣想在渭水边圈一块地,建水力车床。若是能设十处水力车床,钻枪管的速度大增,比现在人力钻孔快百倍不止。除此之外,臣在南边和盎格兰人学到的一种水力驱动的炮筒镗床,也需要水力。一旦做出来,对火炮炮筒的铸造及火炮的精度和发射距离,都将有十分重大的突破!还有几种旁的车床,也需要水力……”

“可以啊!”

贾琮站起身大声道,又奇道:“孤以前不是同你说过么?不管需要什么,要人给人要地给地要银子给银子,这些都有,你只要做好你的事就成。怎么,是工部怠慢你,还是兵部武库司怠慢你?”

见贾琮眼中起了煞气,陈然忙道:“不是不是,他们倒都配合着。臣连从各处调集大匠,他们也都配合着。只是,臣沿着渭水瞧了几次,最好的水力位置,都已经被人占据了,建了水力磨坊……”

贾琮摆手,然后对一旁道:“王春,你现在就和陈大人一同出发,一家一家的去告诉他们挪地方。有谁觉得根底硬动弹不得的,不必回宫告知孤,直接使锦衣卫拿人。以后渭水边,不许再建私人磨坊。事关国朝军工大计,无论是谁,胆敢阻拦,一律与里通敌国罪论处!”

王春自然连声应下,陈然却苦笑道:“殿下,这金光门外最好的那一处地儿,是贾家的。其他家,多还可以沟通一二,只是他们要的赔偿有些多,还在谈。臣也没想到,贾家那位三爷是熟人,反倒不好说话,直接赶了出来。他身份到底不同,内务府都没人敢造次。”

贾琮:“……”

……

“你脑子进水了?!这么爱磨磨,我在黄河边去给你建个大的,连驴都不用,你天天去拉着磨!!”

原本近来心情就不大好的贾琮,将坐地户贾环同学叫进宫来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贾环一脸颓丧的跪在那,斜吊着个膀子。

没一会儿探春得信匆匆赶来,见贾琮如此大怒,也不问缘由,从身边宫人手里接过孔雀毛掸子,就朝贾环头上身上招呼去。

这有人动手后,贾琮反而消了些火,见贾环被打的一头金毛小声的“嗷嗷”叫,便开口道:“好了好了,我说他两句,你又来动手。”

探春气个半死,俏脸涨红,修眉倒竖,用光秃秃的掸子指着贾环喝道:“知罪不知罪?”

贾环抽泣道:“知了。”

探春闻言大怒,又抽下去道:“知罪还犯?”

没毛的掸子抽在身上生疼,贾环忙叫道:“原不知!原不知!”

探春更怒:“你连这个也不知,就敢胡作非为?”

“啪啪啪”抽的更狠了。

贾环疼的受不住,嚎道:“我是想多攒些银子,给你再多备些嫁妆!娘克扣的太狠了些,就给你了双镯子,我说不听,才和小武他们合伙干了个磨坊。又没偷又没抢,就是给百姓磨磨,还比旁人便宜,怎就胡作非为了?呜呜呜!”

探春举起的胳膊停在了半空,打不下去了。

贾琮笑呵呵的上前,从她手里接过酸木枝条子,道:“我也劝不听你……”

见她落下泪来,就问贾琮道:“心是好的,只那处水力将作监有大用,要做火器做大炮,去和北面的鞑子打仗,南面也要用。陈然上门找你,你怎说不通,还把人赶出来?”

贾环哭的伤心:“那些球攮的又没和我说明白,开口就让我滚蛋,我只当又有人瞧我的买卖好,眼热想诓我……”

“行了,哭什么?再哭我把老爷也叫来了!”

这句话还是很有威力的,贾环登时不哭了,还是委屈十足的不看探春。

探春如今不比原先了,在宫里处理宫务,手段高深了许多。

她瞧贾琮与她擦了眼泪,先有些娇羞的看他一眼,然后用脚轻轻踢了贾环一下,沉声道:“你少和我闹性子,我原如何同你说的?如今宫里宫外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多做一点就多错一点。今日之事若让朝廷上的大臣知道了,还不弹劾咱们姊弟?到时候难为的是谁?我不用你再送嫁妆,宫里连用银子的地方都没有,都是旁人给我送银子,我都不稀得收。你安安生生在家待着,过些时日三哥哥说送你去皇家军事学院,那里才是正经的去处。”

贾琮想了想,道:“罢了,你要是觉得在家没趣味,正好独孤意他们从山东招的兵在齐鲁拉练。我派人送你过去,一起练?”

贾环闻言,登时干笑起来,结巴道:“三……殿,殿下,不……不用了吧,我在家挺好的,真的,很有趣。天天习武射箭……”

“得得得,你不愿去就算,少乱扯。那你和冯子武他们一道,去东宫禁卫营里当段日子小兵罢。你再敢叫苦,我就不饶你了。”

见贾琮脸色肃然起来,贾环哪里还敢讨价还价,且心想能和小武他们天天一道,还在宫里,必然有趣,便欢喜非常的应下了。

时日不早,贾琮便打发人送他回贾家了。

等目送贾环出宫后,探春又红了眼圈。

到底是她的胞弟,岂有不想念的?

哪怕每每想起来就恨的咬牙……

“好了,往后想了直接让人去宫门叫过来就是。”

轻轻揽住探春纤细有弹性的软腰,贾琮微笑道。

探春呼了口气,转过身看贾琮,柔声道:“三哥哥今儿不去左春坊了?”

贾琮“嗯”了声,道:“清诺身子好了许多,住了十天,外面议论也多了起来,再住下去,对他们也不好,罢了,以后白天去看罢。”

探春闻言笑道:“她必会好的!那我先回去了……”

贾琮拥着她,亲吻了片刻后,点点头道:“去罢,明儿我在八凤殿就寝。”

探春俏脸一红,眼中难掩喜色,轻轻一应,又深深望了贾琮一眼,这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