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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热诺利诺先生的头愈来愈大:眼看离新巡逻船合同规定的期限愈来愈近,最近建立军火工场却像水泵一样把有技艺的中国工匠尽数吸走,热诺利诺发现他甚至凑不足打造船钉的铁匠。最要命的是连铁料都出现了短缺。要不是那位保罗?高山派人慷慨的给他送来一些弯曲的废铁料,他真不知道这活该怎么干下去。

虽然这些铁料看上去在海水中浸泡腐蚀过。但是去处锈斑加热之后,船厂的铁匠对这些铁料赞不绝口――都是上好的可锻熟铁。

热诺利诺?帕尼奥有足够的理由诅咒这该死的工作。就在几天前,整个马尼拉都炙手可热的社交明星范拿诺华伯爵乘坐着如白天鹅一般美丽的艾丝美拉达号大驾光临船厂。那是一个多么高贵而慷慨的人啊,热诺利诺本来能为他维修游艇,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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艇,轻而易举的从他腰包里掏出大把的金币。可是这位贵人在船厂里转了一圈。对着挤得满满当当的船台船坞摇摇头,回到游艇上解缆而去。热诺利诺的揩油梦就此落空。目前只能拼命设法在期限到来前完成巡逻船的订单,他可不想被总督一怒之下打发回哈瓦那,凄惨地回到那永无出头之日的船匠生涯中去。

雪上加霜的是,总督还命令他尽快完成整修鹦鹉螺号潜水船的工程,热诺利诺为此被迫分出部分宝贵的人手。保罗?高山的杰作享受特别优待,独自占据着船厂里唯一的有顶棚的干坞。总督倒是很慷慨地拨出不少军火厂里制造的铁件,还有用来包裹潜水船体的薄铜板,制作精良的铜钉,都是水力轧机碾制的,铜光锃亮,热诺利诺认得那全是上好的锡黄铜。可他没有得到最急需的工匠,总督倒为船厂派来几名士兵,日夜守在鹦鹉螺号停放的船坞附近,防备“一切可疑之人”。

船厂负责人只得自己设法招募人手,本地的土著既孱弱又懒惰,而且只能做些搬运木料之类的苦力粗活。还算幸运,前天早晨居然有两名新来的中国人跑到船厂寻求工作,他们居然都穿着鞋,看来不是赤贫的中国苦力,才没有一下船就被拉进军火工场。两个中国人都穿着短褂,戴着帽子,木工和油漆的手艺马马虎虎都算说得过去。热诺利诺特别注意到他们强健的臂膀,扛起两三个他加禄人才能抬得动的木料毫不费力。看着正在拼命干活的船匠与苦力,船厂负责人似乎觉得头痛减轻了些。他迈步到办公室外,望着已经黑下来的天空,下令开饭。热诺利诺?帕尼奥先生的晚饭不是那么好吃的,要对得起这份芋头汤和水掺得不算太多的土巴酒,那帮粗野的异教徒必须得干出够分量的活计。

夜色渐深。就像热带地区往常一样,夜空中弥漫开澄澈的雾霭,笼罩着月亮,在四周形成一圈柔和而完整的彩晕。西班牙人从来就没有制定过严格的夜间生产制度,所以当热诺利诺先生回到他凉爽舒适的住所后,监工们也纷纷溜回小屋里睡觉去了。本地苦力大多喝得烂醉,在船台下伸直躯体打着呼噜。

船厂里少许地方还看得见微弱的亮光,那是为了方便夜间干活,用废木屑和旧船缆点着的火堆。两个中国人还在有条不紊地工作,双人拉的粗大锯条在他们手里有节奏的吱吱作响,热诺利诺先生命令他们必须将明天要用的木料准备充足。远处的有棚船坞旁边也不时地亮起一团火光,那是总督派来士兵举着火把在巡逻。

然而时至午夜,船厂里所有的喧嚣都渐渐停止。两个身强体壮的中国人干活速度也慢了下来,似乎他们也感觉到疲倦,需要休息。中国人终于丢下锯条,走向那座黑峻峻的有棚船坞,没有人看见他们的举动;即使看到,也不过以为那俩人是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睡觉。

两名殖民军士兵坐在船坞后边吸烟,火把烧完了,但围绕着船坞的巡逻要持续到日出以后才有人来接替,既乏味又让人觉得疲惫。顶棚下边那奇怪的橄榄形船只起初还能引起他们的好奇,但整天为这么一条船巡逻放哨,实在教人厌烦透顶。

前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一个士兵警觉地抬起头,一只手抓住靠在船坞围墙上的火绳枪。他很快松开了手,原来朝这边走来的是两个下了工的中国工匠,都戴着帽子,月光照耀着他们因为满是汗水而发亮的"chi luo"的上身,肩膀上还搭着破旧的短衣。

两名殖民地士兵都是从马卡贝贝招募的邦板牙人,听不懂中国话,不过他们倒是习惯了旅菲华人面对殖民地军人时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的那副可怜的媚态。走到眼前的中国人哈着腰,衣服抓在手里,指着士兵的方头雪茄,比划了几个点火的动作。邦板牙雇佣兵认定了这两个中国人是来借火的,他从怀中掏出火镰和火绒袋,伸到中国人面前晃了晃,又揣回口袋里,等待着中国人受到愚弄后露出失望痛苦的神情,比起在练兵场上挨军士的竹鞭,这把戏可真有趣得多。

中国人的行动突然间变得很奇怪。邦板牙士兵惊惶地感觉到自己的臂膀被猛地扼制住了。出于本能,他想张口高呼,但对方捏在手中的破衣服已经封住他的嘴,只传出几下被堵在胸口里的喝喝声。冰冷的刀刃刺穿喉管,殖民军士兵的生命就此了断,与同伴一起倒毙在冰冷的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