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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九眼眸深沉,看不出情绪。

那一日,惊蛰甫一见到他,就急急冲了过来,气势汹汹地揪住他的衣领,开头第一句就是:

“别再写字条,你不要命了?”

然后当着容九的面撕毁了字条。

第二句就是,“我无需你赔礼,你走吧。”

端得是一气呵成。

惊蛰一想起那时的画面,不由面露尴尬:“是你太不谨慎。”

怎能每次都留字条?

字迹,名讳,实在的记录,在宫中都要不得。

最好是出了口,入了耳,再无第三人知道的隐秘,才最安全。

其实他们现在的碰面,本也是不该。

惊蛰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就和容九发展成这种关系……算是朋友,但又有些奇怪。容九这么行事,还能说是歉意,可惊蛰更加心虚,归根究底,容九会做出那样的事,都是那系统惹的错。

惊蛰自觉羞耻愧疚,本不会和容九走得太近,一来生怕那妖术不到位,让容九发觉问题嫌恶他,二来也是接触容九这般人,与他平时的行事风格不太相同。

硬要说……

可能和容九那张脸有关。

容九长得太好看。

惊蛰叹气,他打小就有这个毛病。

他最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越是好看,他越是难抵抗,这简直是个令人发指的坏毛病。

好在惊蛰虽有这么个毛病,可他眼光挑剔。

他也会觉得有些人好看,可非得符合他的口味,才会让他失神。

这么多年来,容九算是最合他胃口的。

他也很想抽自己,真真是无端招惹是非。容九这般凌厉的长相,自然不好惹。初见面时的遭遇,难道没长够记性吗?

说到底,还是怪那要命的系统。

有时遇到惊蛰要出门遇上容九,他还会陪着惊蛰走上一段。

只是这到底不安全,惊蛰很少这么做。

今日会这般,大抵是因为……

“为何心情不虞?”

容九平静地问道。

惊蛰微愣,没想到容九会说出这般话。

他沉默了片刻,看着近在咫尺的甬道,沙沙作响的声响传来,落雪被碾压在脚下,好似永不停歇的素白蔓延开去,连前路都覆盖在冰冷中。

“明日,我会被借到御膳房去帮忙,那里人多,不比北房安静,我有些担心罢了。”惊蛰最终只是这么说。

容九挑眉:“御膳房,来北房借人?”

惊蛰只是笑笑,容九不再言,将他送到通往御膳房的宫道上,方才停下脚步。

惊蛰下意识跟着停下,容九已然伸手拍了拍他肩上的碎雪,素白纷纷落下,就听得他温凉的声音:“恼人的,杀了也无妨。”

惊蛰:“……”

对了,这位除了长得好看,还有个毛病。

偶尔语出惊人。

能把人吓死的那种。

脾气也有点坏。

钱钦那种人,怎可能随便杀了?

不过容九说出来的话,总不像假话。

带着一种或许能实现的阴森怪异。

惊蛰摇了摇头,“要真那么容易处置,也就不这般麻烦了。”眼瞅着御膳房就在前面,他难免叮嘱容九谨言慎行,莫再那么说话,而后才转身进去。

容九目送着惊蛰的身影踏入了御膳房,片刻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走得不紧不慢,只是去的,却并非该巡逻的方向。

乾明殿外,御前总管宁宏儒守在门口,呼啸的冷风刮得人脸疼。

他犹是如此,那娇嫩的小主,便更加难忍。

刘才人梳着同心髻,一袭江南烟雨色的软毛织锦披风罩着,漂亮小脸在这冬日寒风冻得嫩红。

“宁总管,我不过是来给陛下送些吃食,寻常也是如此,怎今儿这般不同。”刘才人娇声说道,“你就进去通报一声,陛下不会不见我的。”

宁宏儒笑了笑:“若是往日,奴婢自不敢拦着小主。只是今日陛下已经吩咐,谁都不许打扰,还请小主回去罢。”

刘才人却是不肯退让,定是要进去。

她分位低,本不该在宁宏儒面前如此放肆,可是在这后宫,分位的高与低是不管用的,管用的是景元帝。

景元帝喜欢的,再是卑贱之人也得捧上天去,他若不喜,便是皇后之尊,仍是无用。

刘才人刚入宫,也是个谨慎微小的,大半年过去,已然嚣张跋扈,像是变了个人。

半盏茶的功夫,宁宏儒仍是不肯让,刘才人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就在这时,乾明殿内,有位女官急急走了出来,不知在宁宏儒的耳边说了什么,宁宏儒神色微动,转身朝着殿内走去。

刘才人眼前一亮,跟着走了几步:“是不是陛下肯见我了?”

宁宏儒微笑着说道:“还请小主留步,奴婢这便为您通传一声。”

刘才人这才止步,痴痴地在门外候着。

女官跟在宁宏儒的身后,一行人匆匆往殿内走,只听得女声飞快地补上还没说完的话:“……陛下很不高兴。”

宁宏儒一凛,什么刘才人徐贵人全都抛却脑后,恨不得脚上有个风火轮,走得那叫一个飞快。

待到寝殿,方才进入,便已看到一个身影跪倒在殿中,正轻声细语地说话。

“……那钱钦是个会来事的,舍不得手底下这些帮手,就寻了个替死鬼来,既为刘才人办好了事,若怪罪下来,也有个顶缸的倒霉蛋……”

钱钦?御膳房那家伙?刘才人,顶缸……这只言片语一出,宁宏儒便知是何事。

他老实行了个礼,就听到景元帝叫了他的名,声音很是好听,就是冷淡出奇,宛如寒冰。

“把钱钦的舌头拔了。”轻轻的一句,就让寝殿鸦雀无声,又片刻,“再把门外的女人拖出去砍了罢。”

女官惊骇的抽噎声闷在喉咙里,险险要犯错,身前的宁宏儒波澜不惊地欠身:“喏。”

宁宏儒从乾明殿退出来时,刘才人眼前一亮,不由得往前又走了两步。她下意识抚发,笑吟吟着瞧着总管,颇有隐隐的得意。

“宁总管,陛下是不是要见妾身了?”

她心里对宁宏儒是有些不满的,明知道陛下爱宠她,却还是三推四阻,如此不识相,不知是怎么走到这个位置的?

想归想,刘才人是不敢流露出来,生怕得罪了宁宏儒。她入宫后可算见识了,太监都是些小肚鸡肠的货色。

小肚鸡肠的宁宏儒含笑:“陛下口谕,赐死刘才人,即刻行刑。”

殿前立刻走出几个侍卫,干脆地抓住刘才人的臂膀往台阶下拖,那动作粗鲁直接,毫不怜香惜玉。

刘才人惊恐地叫了起来:“宁宏儒你疯了!妾身要见陛下,陛下,陛下,这贼子假传您的口谕……”她的声音哆嗦,满是恐惧,甚至都顾不上磕碰的疼。

宁宏儒保持着平静的微笑,这是他惯常在外的面具。看多了,也就以为他真的是个温和的脾气。

可能跟在景元帝身边的,又何尝会是个心善的人物。

宁宏儒看着被压着跪倒在台阶前的刘才人,慢悠悠地开口:“陛下仁慈,赏了小主一具全尸,留个体面。”

体面?刘才人拼命挣扎着,什么体面!

人都要死了,是怎么死的,难道很重要吗?

“陛下——”

在寒冬中,女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凄厉,如同怪异的嘶吼。

但很快,红血洒落地面,还透着热乎气。

一个侍卫将刀尖抽了出来,刘才人的尸体直勾勾地扑倒在地。

宁宏儒:“拖出去,送回给淮南王罢。”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