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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音早就猜到了,说道:“锅里温着饭,你去吧。”

夜色凉如水,但顾亭远只觉周身暖洋洋的。他吃了妻子特意为他留的饭,然后漱口回来。

韶音还没睡,对他算着账目:“统共花了十八两银钱,零碎就不算了,咱们还剩下……”

顾亭远听着听着,就有些不满足,将她搂到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臂膀,然后一手搭在她腰上,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才继续听她说。

夫妻两个算着账目,又说着接下来几日的安排,等到夜很深了,才止了话头歇下。

这一晚,顾亭远仍是没能跟妻子亲近。

次日,他去县城找房子。

牟足了劲儿,只花了三日工夫,就租好了房子。

家当不多,搬家也不难,而且村里还帮了忙,一天就搬完了。

住进新家的当晚,顾亭远就有些忍不住,想和妻子做些什么来庆祝。但儿子太兴奋了,迟迟不睡,令他心情糟糕,没个好脸色。

等儿子终于睡了,他对妻子道:“咱们房间多了,让他搬出去睡吧。”

韶音想了想,说道:“过了年吧。”

他们刚搬了新家,孩子还有点陌生,让他忽然一个人单独睡,有点不妥当。

“先分床睡,给他打一张小床。”让孩子适应适应,毕竟他之前一直是跟父母睡一起的。

顾亭远很想将儿子丢出去,男子汉大丈夫,怕个什么?

但他不敢惹恼妻子,只得同意:“好吧。”

不过,好消息从天而降。

顾亭远开了私塾,招收学生,村里有两户家境尚可的人家,便将孩子送来了。

不仅送来了学费,还送来了伙食费:“离得远,家里不方便接送,就麻烦亭远了。”

如果能住进秀才公家里,孩子的未来可就——

来的是德高望重的长辈,顾亭远不好驳这个面子,加上看两个孩子收拾得干净整洁,眼神也清亮有神,便点了头:“叔公客气了。”

这两个孩子,一个六岁,一个八岁。

年纪比安儿大,本来玩不到一块儿去,在村里也不怎么跟安儿玩的,但是此次来之前被家里叮嘱过了,知道要对安儿好一些,就着意讨好他。

顾亭远当机立断,让三个孩子住进了厢房。

“你们不会害怕吧?”他问三个孩子,主要是盯着自己儿子问。

安儿倒是不怕,但他舍不得跟母亲分开。只是,哪有他说话的份。

就这样,安儿搬出去住了。

当晚,顾亭远再也不听、不顾,拉着妻子一顿折腾。

他饿了太久,这一折腾就是半夜。

事后,他餍足地咂咂嘴,揽着妻子的香肩,只觉得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不,是神仙日子。

顾亭远收了二十个学生,学费可以抵房租,还能剩个生活费。但他记得妻子在府城的花销,知道这点钱不够,于是得空就接点活,帮人修补书籍,写诗卖画,为人题字,给别人家孩子取名等等。

他年轻俊秀,人又勤劳,待妻儿都很好,心里处处是这个家,韶音少不得待他好了一些。

顾亭远渐渐察觉到了,朝夕相处的人跟自己是否亲近,是客气地照顾他一下,还是发自内心地体贴他,是很容易就感觉到的,他愈发开怀,整日意气风发,透着一股神采飞扬。

往日的同窗见了,都觉得他过得好了。

“男人有出息,再厉害的女人都要服帖下来。”

他们都以为是顾亭远考中秀才,又在县里租了房子,开了私塾,能够让家里过得好了,才换得母老虎温柔下来了。

顾亭远数次解释,众人嘴上信了,心里不以为然,还觉得他嘴硬。

转眼就过了年。

村里的两个孩子,顾亭远分别为他们取了名字,一个叫陈坚,一个叫陈毅。过年前被家里接回去了,过完年又送回来了,连带着还有米面肉干等,是孝敬先生的。

顾亭远觉着两个孩子有些聪慧底子,便想收下他们做儿子的臂膀,这样一来既还了村里恩情,儿子也有了伙伴。

这份情谊自然比其他学生来得深厚,因此节礼也更厚些。顾亭远倒没推辞,大不了以后饭食上多补贴两个孩子一些。

今年八月有乡试。提前三个月,顾亭远就叫学生们回去了,私塾也不开了。陈坚和陈毅除外,他们和安儿仍旧读书。

为了准备乡试,顾亭远也是下了苦功。

乡试要去省城考,临行前顾亭远再次问妻子:“当真不同我去?”

“不去不去。”韶音拒绝得很干脆。

路上颠簸不说,到了省城还要住客栈,若是订两间房,要心疼房费,若是订一间房,又要挤死了。

她不肯去,还收拾了大包小包,带安儿、陈坚、陈毅回了村里住。

顾亭远没办法,只得一个人踏上去省城的路。

八月底,顾亭远回来了。

他黑了一些,也瘦了几圈,但是眼睛锃亮。

进了自家小院,便一把抱住妻子,将她举了起来:“娘子,我中举了!”

不等妻子回应,便将她放下来,又举高了儿子:“儿子,你爹中举了!”

这时一家人还在村里,消息出来后,全村都轰动了!

都不用顾家出钱,十里八乡的富户主动热情地出银子摆宴席。

顾亭远如今也拿乔起来,人家再请他喝酒,他便不喝了。

他不喝,也不得罪人,人家还要把酒换成茶。

热闹了一个月,顾亭远便闭门谢客,闷在家里读书。

也不去县里了,就在村里,谁也不见,一心准备明年的春闱。有来访者,都被陈坚爹、陈毅爹给劝回去了,不让他们打扰举人老爷读书。

韶音担心他身体熬不住,每天早上会拉他起来,绕着村子跑一圈。

顾亭远误会成她更亲近他了,这才想方设法跟他单独相处,心里美滋滋。

但他读书归读书,家里的活计并不落下。该砍柴砍柴,该挑水挑水,该烧火烧火。

等到天寒些,他连家里的衣服都包圆了,不许妻子沾手。

韶音感慨他一片心意,便依样回报他。给他做衣服,做鞋,变着法儿烧菜给他吃。

为此,还问灰灰要了本菜谱,认真学了一番。

“你待他可真好!”到后来,灰灰都酸了。从前鼓动着她泡男主,现在却看男主不顺眼了,“你对别人都没这么好过!”

韶音不以为意:“别人也没他可爱啊。”

他心地纯挚,待家人是一心一意的好,她觉得他也应当获得同等的爱惜。

灰灰不说话了。

次年,春闱,殿试。顾亭远通通过了,甚至因为才貌禀性上佳,被点为探花。

至此,他的人生有了明显的转弯。

剧本上他已经在边关杀出凶名,立下一些功劳,有了小小的官名。而现在,他没有走武官的路子,他走了一直以来为此拼搏的文臣路子。

他入了翰林院。

三年一考评,待到六年后已是从五品的侍读学士。

在御前走动时,他的为人本分、做事机敏,很是博取了皇上的青睐。若无意外,日后晋升为学士、乃至进入内阁当是水到渠成的事。

但意外还是来了。

这一年,顾亭远二十九岁。按照剧本上的走向,他此时已经跟女主成婚一年,被女主的善良、大度、温柔、满腹诗书打动。

但是被韶音一搅合,这事就没影儿了。顾亭远既不是将军,也没有被皇上赐婚,而女主沈雪蓉也走向了另外的处境。

她本是家境没落,寄人篱下,但手握重财。如果她嫁给有权有势的大将军,那么家财自然不会旁落。可惜没有,亲戚算计她的财产,并且要将她嫁给不像话的人。

她机警逃出,路上撞到了下衙买糕点的顾亭远。

顾亭远二十九岁,安儿十一岁,而沈雪蓉十六岁。在顾亭远眼里,这女孩就是一个晚辈。

他当时没有多想,扶起了她,便拎起点心准备回家。然而,沈雪蓉盯上了他。

她打听清楚他家里干净,是个清官,且是尊重妻子的清官,于是几次埋伏他,寻求他的帮助。

顾亭远第一次被她撞,没当回事。但是第二次、第三次遇见她,便机警起来了。

好日子过了几年,他愈发珍惜,回想起当年被妻子抓挠、撕打的日子,他果断拒绝。因此,每每离得丈远:“姑娘,你有冤情,可去衙门状告,我帮不得你。”

倘若是个男子,是个乞丐,是个苦命人,他虽然职位不当,但是禀性仁善,还是愿意帮一把的。只是这少女容貌姣好,又很年轻,他的年岁和阅历告诉他,想活得好好的就躲远点。

沈雪蓉在他这里得不到回应,便去一个赏花宴上堵了韶音。

“夫人,我是走投无路了。这家财,我已不看在眼里,便是即刻损失了去,我也不心疼。”她眼底含泪,有些恨意,“但我不想叫那些人得了去!”

“夫人,我愿将家财拱手相让,只求夫人予我一个容身之地。”她恳求道。

韶音:“……”

是了,女主虽然精明能干,但那是被赐婚,嫁入将军府之后。在那之前,她一直苟着。

寄人篱下了多少年,她就苟了多少年。

她并没有剧本上描写的所向披靡、无往不利。有了赐婚圣旨,有了将军夫人的身份,有了将军的庇佑,她有了底气,才大绽光华。

“你当真不在乎钱财?”她问。

沈雪蓉眼中有痛色,但却坚定地道:“是!”

这是父母留给她的傍身之物,可是只带给了她无穷无尽的麻烦和算计。

“你捐出去好了。”韶音便给她出了个主意,“如今边关战事吃紧,将士军粮不足,户部天天为军饷发愁。倘若你捐了出去,解了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