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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奚眸中那点愕然很快消散了。

半竖的蛇瞳盯着蛇姬水润的双唇, 视线森冷而微灼,可最终只是被一贯的笑意覆盖。

那笑像是一层厚重的积雪,不管底下的是什么, 雪色只管掩埋。

陌奚低头, 抵着茯芍的额, 将她说话时呵出的气息纳入自己体内。

“不是打招呼。”他抬手, 绕过茯芍的脸颊, 触了触挽发的玉簪,仿佛只是为了将其扶正,却也控住了她的后颈,掌控了她的视线。

“那是下等狼见到上等狼时的礼仪。”

茯芍低呼,“原来是这样。”她转而甜甜地笑起来, 蹭了蹭陌奚的额,“那我对姐姐做, 也不算失礼。”

陌奚笑了, 真正的愉悦。

他说,“嗯, 不算失礼。”

“看我的衣裳。”茯芍伸着胳膊,把长褙子撑开,“合适吗?”

她并不是要陌奚夸赞她的工艺,只是为了向他证明, 自己没有再忘记和他的约定。

“虽说芍儿穿什么都很美, 但……”陌奚弯了弯唇角,“还是鲜艳的衣裙适合你。”

茯芍很惊讶善解人意的温柔姐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其实我也觉得有点驾驭不住, ”既然陌奚如实相告了, 她便也老实说,“但我答应姐姐了, 要穿上一年的。”

陌奚伸手拂过那件褙子。

法光闪烁之间,轻薄的衣裳化作一条墨绿腰带,束在了茯芍腰间,带上刺着银白的繁纹,古老而华贵。

“这样好么。”陌奚问茯芍。

茯芍低头拂过腰带表面的刺绣,不紧不松的宽带将她腰身勾勒出来。

“好像被姐姐缠住了腰一样。”她说着,反手摸到背后的系带,将原本松紧合宜的腰带收紧,勒到了极限。

紧到极致的束缚令茯芍满足地眯眸,眼尾携一点媚,呈现享受的满足。

她陶醉地低吟,试图将系带拉得更紧。

陌奚气息一滞,后退了开去。

他对茯芍的身体并不感兴趣——本该如此,在韶山山谷中,茯芍褪下衣衫他都无动于衷。

可看着墨绿的蛇鳞腰带将她死死勒住,越缠越紧,而她那清灵仙逸的脸上不仅毫无痛苦,反而泄出点点欲色,陌奚的呼吸不由得微颤。

仅仅退后一尺,那令人着迷的香气便淡了一半。

香气撺掇着他的本能,让他立即重回茯芍身边。

她浑然不知这天然流露的媚态有多蛊惑,还在毫无自觉地撒娇,“还是真正的姐姐更好。”

绞住她、勒紧她、满足她——全身的血液都疯狂叫嚣起来。

陌奚依旧后退,甚至浮现了几点冷意。

他毫不留情地从馥郁中抽离,转身坐去了一旁的椅上。

欲望顿时尖啸起来,像是饿了一个冬季的瘦狼被当面夺走了食物,陌奚的身体几乎憎恨起了他自己,对冷酷的意识爆发出强烈的杀意。

他退开,茯芍却朝他靠近,追过来问:“姐姐今天又去蛇宫了么?”

“是。”陌奚瞌了瞌眼睑,残暴地镇压住体内反抗他意识的躁戾。

手臂陷入了柔软的怀抱,茯芍坐在陌奚身旁,抱着他的一条胳膊,“姐姐,你见过蛇王的床么?”

她的态度比平常殷切,陌奚稍作思考,很快便明白是为了什么。

茯芍在韶山的房中摆满了玉饰,当时他从昏迷中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满室玉器。

上一世的茯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嗜好,她向陌奚展现出来的最强烈的愿望,就是希望能像一条普通蛇那样游游水、缠缠树而已。

琮泷门严苛的仙规令她分身乏术,每时每刻都在和蛇的本能做抗争,根本没有精力去发展别的爱好。

陌奚眼睑微垂,故作不知地答道,“侥幸见过一回,芍儿是说那张灵玉榻么?”

茯芍重重点头,没有说话,可琥珀的瞳孔像是跳动的焰火,流露出热烈的渴望,把什么都说明白了。

陌奚道,“芍儿既然问,想必已经听说了大概。外界流传不假,确是难得一见的宝玉。”

茯芍期待地问:“能买吗?”

陌奚笑着,茯芍亦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了回答:你想呢?

她沮丧道,“也是,王又不缺钱。”她转而问陌奚,“姐姐,我想去看看,可以么?”

陌奚问:“看过之后呢。若芍儿看过之后真的喜欢,求而不得岂非更加痛苦。”

“那……”茯芍扁了扁嘴,“那我就日日祈祷蛇王早日暴毙。”

陌奚笑着颔首,应下了,“待我想想办法。”

“姐姐要是为难就算了,”茯芍说,“反正蛇王是绝玉体质,一时半会儿不会吸收灵玉。”

“哦,连这个都知道了?”陌奚抚了抚她的鬓发,“今天都去了哪里?”

茯芍便把今天做的事和他说了,又拿出那块五品灵玉,“我还没测,姐姐的玉缘是多少?”

“无。”

茯芍微讶,“姐姐也是绝玉体质?”

她突然有了个猜测,该不会玉缘真的也是“欲缘”,所以没有玉缘的妖都不热衷情欲。

如果是这样,那茯芍便安心了——她的玉缘绝不会太低。

“我还想着只要买几块灵玉就能把姐姐的修为还回去了。”茯芍遗憾了一下,突然惊喜道,“我可以吸收了灵玉,再把修为渡给姐姐呀!”

陌奚一哂,“倒也是个办法。”

茯芍轻咦了一声,“此法既然可行,蛇王为什么不用呢?”

“顶级大妖们都是傲慢的,”陌奚道,“何况是雄性,他不会喜欢别人的气息进入自己身体。”

“可他那么怕死,就不怕别的妖吸收了灵玉之后,修为超过他么?”

陌奚晦涩地笑了。

茯芍一怔,喃喃道,“所以……五品以上的灵石只供给权贵……”

一股寒意自背后涌起。

茯芍骤然意识到,这热闹繁华的蛇城并不像表面那样太平。

密密麻麻的街道俨然组成了一张透明蛛网,所有进入蛇城的活物都粘在了网上。

看似光鲜的特权,不过是麻痹强壮猎物的毒素,让权贵们快乐地待在网里。

贵族垄断了一切资源,而蛇王垄断了所有贵族。

茯芍不怕血拼,但这小火慢烹的煮法让她陡生冷汗。

一直待在韶山的她从未体会过阴谋诡计,她猛然发现,此时的她也身在蛇城、也快乐地沉溺于这张蛛网的繁华当中。

她自以为理智谨慎,没有像其他大妖那样为了特权而交出内丹,可蛇王依旧悄无声息地困住了她——用这华丽热闹的蛛网,缠住了她的脚腕。

即使是此刻,在明确意识到自己陷入蛛网之后,茯芍竟依旧生不起挣脱的想法。

被这热闹蚕食,她舍不得离开,心甘情愿地成了网上的猎物,和那些贵族毫无区别。

蛇王很危险——清醒过来,茯芍前所未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是一条真正的毒蛇,和他相比,自己实在是太幼稚了。

她四肢生寒,面前陌奚的翠瞳里盈着浅浅的笑意,妖冶的翠色让茯芍有些晃神。

她隐约从中品出了一丝高高在上——不是傲慢,而是顶级捕食者往下俯瞰的姿态,像鸟看虫、虎看羊,高位的捕食者再温柔和善,那份亘古而来的居高临下依旧无法尽数掩盖。

他看她的目光,如被虎圈着的羊。

有朝一日,长大的羊羔终于发现,原来老虎不是它的母亲,它是它的天敌。

纵然羊觉醒了意志,可虎并不会因此惊慌,它游刃有余地笑着,好心情地夸赞它:终于发现了么?

像是为了印证茯芍的猜测一样,陌奚开口,赞赏道,“芍儿,果然冰雪聪明。”

他并不是真的在赞叹她的智慧超群,而是在期待她接下来的反应。

这一刻的陌奚,又让茯芍感受到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感。

她定了定神,将这些猜想都压下去。

再怎么说她和陌奚也是同族,并非虎和羊的关系,何况她并没有值得陌奚利用的地方。

如果他想吃她,出了韶山的那一刻就可以将她吞噬,但他对她并无杀意。

“我绝对不当贵族。”茯芍喃喃重复,“绝对不当。”

蛇王深不可测,茯芍暂时舍不得离开蛇城,但还能守住自己的蛇丹。

“别怕,”陌奚抬手,抚摸她的后颈,手指在那细腻脆弱的脖颈上来回摩挲着,“芍儿,别怕,我会护着你。”

茯芍有点胸闷,外面的世界也并非她想得完全美好。

她听陌奚说了人类的可恶,但以为同族之间总还是安全的。

她也终于理解,父亲为什么设下如此严格的出山条件。

“外面的世界太复杂了。”茯芍蹭了蹭陌奚的下颚,尾巴主动缠住了陌奚的尾,在紧束感中寻求安慰。

她闷闷道,“我可能当不了蛇王了。”她没有现任蛇王的心机。

陌奚喉结微滚,压着蛇姬柔软纤细的发,将她扣入怀里。

没有间隙的相贴,令刚刚平静的欲望又翻滚了上来。

他下巴抵着茯芍的发顶,翠瞳中已是浑浊一片。

陌奚有点享受这样的拉扯感,他喜欢茯芍的气味,更喜欢一遍遍克制欲望的成就感。

求而不得的痛苦中,他品味到了一丝征服的快慰——征服情欲、征服本能,比起杀死强大的妖兽,这样的胜利更让他澎湃。

他几乎要对这种自虐式的自控上瘾,从没有什么能像茯芍一样,轻易便能勾出强大的欲望。

享受着泯灭欲望的痛苦,又一次,陌奚恶劣地将已沉溺在温情拥抱中的身体扯开。

分开的刹那,他的肌肉、血脉发出惨厉的悲鸣,痴怔哀求地想要贴近茯芍的身躯。

陌奚漠视自己的本能,看向茯芍手中的灵玉,问:“芍儿打算用这块灵玉测试玉缘么?”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茯芍没有在意,亦从那虚无的惶恐中抽离出来。

“姐姐等我一会儿。”她起身,撤离了陌奚的怀抱,走去了床上。

在她起来的瞬间,陌奚的手指猛地压上了她的后颈,在抓握之前又被陌奚自己死死压制,不甘嫉恨地回到了袖中。

陌奚感到了一股强烈的自我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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