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茯芍这样温柔的顶级蛇妖是她们做梦都想象不到的,自她入宫以来,蛇王再没有开过血宴,宫中的气氛也松缓了许多,连她们都有了忙里偷闲、说笑谈天的心情了。

若她成为王后,往后的日子可就太好过了。

譬如现在,她们在这儿闲聊,茯芍见了不仅没有呵斥嘲讽,还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进来。

听她们提起大军,茯芍问:“这么说,你们今年要换伴侣了?”

“那当然,”几个宫娥笑道,“有更好更新鲜的了,当然要换。”

她们说着对视一眼,一齐看向茯芍,“茯芍大人有秋伴了么?”

一年两季的发青期,秋伴是“秋季伴侣”的简称。

茯芍苦恼道,“算是……有吧?”

她觉得丹尹有点不靠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心邀请她的,再者,他被发配去了前线,也不知今年秋天能不能赶回。

见她说得如此勉强,几位宫娥掩着唇,神神秘秘地揶揄道,“茯大人知道卫戕将军么?”

茯芍点点头,“五名上将军之一,除王以外最强的蛇,对吧?”

“除王以外最强的蛇?”几妖微讶,接着了然,“在淮溢…算是这样吧。”

茯芍诧异道,“难道淮溢之外还有比卫戕将军更强的蛇?”

“芙梃国的王太女呀。”宫娥们叽叽喳喳道,“她冲击四千年瓶颈已有五年了。”

“四千年的大关果然是天堑,连她那样天资出众的妖都要花费这么久。”

她们聊开去了,茯芍忙问回来:“她是什么蛇?”

听到这话,宫娥们的脸色有些古怪,说不上是讥讽还是感慨。

“蛇?人家自立门户了,才瞧不上当一条蛇呢。”

“芙梃如今的王族是黄金蟒,自称有金龙血脉呢。”

“龙……哈哈哈哈哈,真好笑。”

黄金蟒……

茯芍目光微移,忽然开口,“他们王族是不是姓‘黎’?”

“对,就是姓黎。”

酪杏敏锐地察觉道,“芍姐姐,你认识他们?”

茯芍摇头,“我不认识。”

是她父亲认识。

爷爷说,父亲留下遗言,若她无处可去,可以投奔他在西南的故友。

那位旧友和茯芍父亲是同一祖母所生,祖母就是一条黄金蟒。

茯芍对陌奚说自己体内有蟒蛇血脉,便是来自于那位太祖母。

父亲不曾提起对方是王族,看来他们是在父亲死后的三千年里夺得的王位。

如此算来,那位王太女和自己也算是一门堂亲。

几个宫娥吓了一跳,即便茯芍说自己不认识芙梃王室,但看着似乎也有些渊源。

她们不敢再在茯芍面前编排对方,赶忙转移了话题,“卫戕将军回来,若是向您递出邀约,您会答应么?”

茯芍眨眼。

“卫戕大人可是淮溢所有顶级大妖中最稳重温柔的一位了!”

“对呀,听说他看着冷冰冰的,但很照顾雌蛇的感受,且拿得起放得下,从来不会过分纠缠雌蛇,不会阻拦其他雄蛇对伴侣的示好!”

“伴侣就该是卫戕将军那样成熟大方呀。”

茯芍替自己的好朋友发声:“怎么会,这天下难道还会有妖比王上更加温柔么?”

宫娥们本说得面红眼亮,茯芍这句话出来后,如冷水泼火,气氛顿时死寂。

茯芍偏头,“你们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不…没什么……”宫娥们五味杂陈地咽下口中的话,艰涩地附和,“王上看着的确很温柔。”

仅限于“看着”,再没有多的了。

她们不敢在蛇王的眼皮子下议论他,含糊略过,又把话题扯回卫戕身上。

“茯大人是怎么想卫戕将军的?”

几个丫头兴奋地盯着茯芍,想知道她的心意。

咳,她们可不是在坏蛇王的好事,相反,她们是在为蛇王打探情报!

“他真的那么好么?”茯芍本就有这份心思,目下被她们说得更加意动。

蛇族的大将军、实力雄厚的顶级大妖,又对伴侣体贴……听着这些描述,她也难免开始畅想。

“要是他邀请我的话……”她没什么理由拒绝,感觉卫戕会比丹尹靠谱。

几个宫娥笑作一团,直到领事路过,冷冷地瞪了她们一眼,她们才一脸菜色地结束闲聊,蔫巴巴地当差去了。

茯芍见她们可怜,低声问了句:“你们耽搁事了么?”

宫娥们齐齐摇头,“我们已经休息了。”

“那急什么。”茯芍还想再和她们聊一会儿。

宫娥们道,“以我们的修为,是不能在外头说笑的。”

“王上规定的?”

“不,是不成文的规定,王上怎么会在乎这点小事。”

她们没有耽搁事儿,也没有悖逆宫规,茯芍便把领事叫了过来,“是我有事在问她们话,你别怪她们。”

几个丫头立即双眼放光,崇拜感激地仰慕茯芍。

领事无奈,对着穿戴王披的茯芍,只能悻悻称是。

大军回师的消息如一阵春风,将蛇城吹得躁动起来。

类似的对话野草般疯长,根本不是领事们的冷酷眼神可以杀得完的。

茯芍被这股气氛带动,偶尔也惦记着大军回程的日子,但平日里还是按部就班地为蛇王请脉、探望小蛇和在医师院坐诊。

给白狐治好金丝蝎毒后,茯芍有几天没有见到他了。

她心里高兴,看来蛇王已经派人整治了校场士兵,那头白狐不会被排挤走了。

刚这么一想,第二天晚上茯芍就又见到了他。

“……”

她惊诧地脱口而出:“怎么,你又被谁毒了?”

衾雪语塞,要出口的话生生被堵了回去。

他好不容易平复心情来见茯芍,不承想自己在她心中留下如此孱弱的印象,叫他羞耻得想要钻入地下。

“不、不是…这次不是……”

茯芍狐疑地上下打量他:“真的吗?再没有妖欺负你了?”

衾雪转身就走,“嗯,只是路过。”

他压抑着因耻辱而颤抖的声线,可白发之下,那耳尖上的红意却如何也遮挡不住。

当然不是路过。

衾雪攥紧手中的玛瑙石,里面是他准备的仙草灵药、珠宝首饰。

他今日来,是为了求偶。

那天回去之后,衾雪辗转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便开始收拾自己的身家。

来之前他酝酿了许多话,他想告诉茯芍,她是第一个正眼看待他的雌性,也是第一个肯定他实力的雌性。

他不会辜负她的好意。

如果她愿意成为他的伴侣,他可以立刻离开蛇宫,再不计较蛇族的灭国之恨,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宝地建立他们的家园。

要是她不喜欢他的毛色,他也可以幻化出她喜欢的模样。

太多的话充盈在衾雪的胸口,将胸膛衬得炽热滚烫。

可这些饱胀的情绪被茯芍那一句“你又被谁毒了?”刺得泄气干瘪。

在她看待弱者的眼神下,衾雪中断了这一动作,再也羞于开口袒露心迹。

一连走出数里,白狐才在僻静处停下。

这些日子因茯芍而激荡的心情冷静下来。

勾月下的白狐低头,捏紧了掌中的玛瑙。

此时蛇城尚且空虚,城中众妖却因大军回师的消息放松了警惕。

这是刺杀蛇王的最佳时刻。

一直以来,衾雪都对刺杀计划意兴阑珊。

他来到这里、执行计划,只是身为王室、身为子女、臣子的责任而已。

如今却不一样了。

那对红银异瞳里划过暗色,余光小心翼翼地瞥向了医师院的方向。

她说,比起外貌,她更看重实力。

那么,若他击杀蛇王,向她证明自己有凌驾蛇王之上的实力后,她会答应他的求偶么……

衾雪摩挲着曾被乌梢蛇咬过的手背,片刻,抬步走向校场。

月光射在他身上,拉出一道斜长诡异的阴影。

隐隐约约,他身后有七条长影在林间鼓动扭曲,那双素来清冷如雪的眼中,头一次涌现了狐的邪戾。

蛇王,必须杀了蛇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