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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丹樱,”茯芍说罢,为难道,“我问了卫戕,他去丹宅的时候并没有说要杀你,你又何故毒伤官兵、拒捕潜逃呢?

“本是无罪的,这一下是真的要受罚了,纵然我想保你,可那些被丹毒毒伤的官兵还躺在床上,担架抬他们出丹宅的时候,整个蛇城百姓都看见了,容不得抵赖呀。”

丹樱沉默。

“芍姐姐,”好半晌,她低低道,“芍姐姐觉得,传影石联系不上你,是巧合么。”

“嗯?”

“就那么正好,在芍姐姐离开的时候,我被卫戕追杀。就那么正好,我被他赶到了甫良山上。”丹樱抓着茯芍的袖子,期艾道,“芍姐姐也察觉到了,那山上有蛇王设下的阵法,隔绝其间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深宫内的蛇王为何去城外远郊的荒山上设阵?

“若是想抓我,设锁妖阵、设伏魔阵、软骨阵,设什么不好,要设个隔绝结界?他要隔绝什么?”

“自然是隔绝你狗急爆丹。”

清冷的嗓音从远及近,二妖同时望去,丹樱脸色微变,茯芍则是轻嗔道,“不是让你别来么,她害怕你呀。”

陌奚自门外入内,“再任由她说下去,我在芍儿心中的地位就不保了。”

他面上带笑,那温润的桃花眼轻轻扫向丹樱,“只是请你入宫,就把你吓得喷洒丹毒,丹樱,你向来激进,一旦爆丹,半城百姓都要给你陪葬。你说,我为什么要把你隔绝在远郊?”

丹樱瞳孔骤缩。

她扭头去看茯芍,茯芍脸上刚起的那点惑色立刻在这番解释下化为乌有。

茯芍认识的陌奚本就谨慎过头,未防丹樱爆丹,把她引去无人的荒山,倒也像是他的作风。

丹樱没有说话,瑟缩起肩膀,受惊地钻入茯芍怀里,怵惕不定地侧视蛇王。

“夫君,”茯芍见此,对陌奚道,“你我伴侣,我怎么会轻易怀疑你。丹樱害怕,你先回去嘛。”

陌奚扫过噤若寒蝉的丹蛇,片刻,他微微倾身,与茯芍眼额相蹭,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气味标记。

“秦睿已经过来了。芍儿,别耽搁太久。”

这一刻,他的阴影完全笼罩茯芍怀中的丹樱,暗昧湿冷。

茯芍点头,表示知道。

陌奚走后,茯芍招来酪杏,“和秦睿说说,能不能推迟半日。丹樱现在状态不稳定,骤然去到新环境恐怕会出什么意外,明天天亮,我亲自送她去刑司听审。”

酪杏应了,去到门外,过了会儿折返回报:“芍姐姐,秦睿大人答应了,说看在王后的面上,只破例这一次。”

茯芍看向埋在怀里的丹樱,“听到了?休息一晚,明天天亮,我送你去刑司好不好?”

丹樱闷闷点头,蛇尾愈往茯芍身下钻去,“要芍姐姐缠着睡。”

茯芍应允了。

卷在那莹润的玉尾中,丹樱悰绪满腹。

她胸口盘盈着一种古怪的情愫,前所未有,难以捉摸。

茯芍已在闭目养神,可丹樱一合上眼,脑中全是甫良山上狂啸的山风。

陌奚出现后,丹樱立刻拔下了指上的玉戒,将它藏在舌下。

蛇信穿过戒环,摩挲着光滑的戒壁,那触感和此时缠绕着的玉尾同出一脉。

粉白的信子从戒环中探出,贴近了茯芍,却没能嗅到丁点馨香。

她收敛了气息,只有修为高于她的卫戕和陌奚才能闻到。

丹樱收回了徒劳的信子,额头抵在了茯芍侧颊上。

察觉她的靠近,茯芍偏了偏头,为她腾出空间,顺手拍了拍她的脊背,安抚幼崽似的安抚她。

“乖啊,丹樱。”她闭着眼喃喃低语,“乖乖的,我想办法保你出来。”

丹樱抿紧了唇,脸上刻意留下的泪痕未干,却是两千年来头一次涌现了涩然。

“芍姐姐……”她挨蹭着她的鬓角,喑哑低语:“怎么办……”

怎么办……她斗不过陌奚,明明玉戒打了陌奚措手不及、让茯芍当场撞破了一切,可陌奚三言两语又将事实完美篡改。

如此的滴水不漏,即便事发,他也没有丝毫破绽。

听到丹樱沙哑的颤问,茯芍睁开了眼。

“明天我亲自送你过去,当着整个刑司的面,告诉秦睿你是我妹妹。他们不会为难你。” 她搂住娇小的雌蛇,以为她在恐惧受刑,“再有……我送你过去之后,立刻去慰问那些受伤的兵士,看他们想要什么样的补偿。只要他们松口不追究你的责任,事情就好办多了。”

丹樱紧紧抓着茯芍的衣襟,粉晶般的蛇尾亦用力绞缠着她。

她忍不住问:“芍姐姐,为什么要对丹樱这样好。”

她们无亲无故,她也从不曾给予茯芍什么,为什么要对她这样好……

茯芍笑道,“你是我这辈子结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我最强大最甜蜜的妹妹。我喜欢你呀。”

她爱怜地磨蹭丹樱,叹了口气,“如果我不是王后,只是你的姐姐,那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错。受惊了当然要跑、要用毒,谁让那些兵士比你弱,他们要是强大一些,像卫戕那样,不就不会受伤了么。”

搂着丹樱的手插入了她的发间,像是初识时丹樱对茯芍做的那样:她轻柔地按压丹樱的头部,让她舒服、让她放松。

丹樱低头,紧紧依偎着茯芍。

“芍姐姐……”

“嗯?”

“丹樱舍不得你。”

她愿意受刑,但她不想被囚禁、不想和茯芍分离。

茯芍柔声道,“很快的,丹樱。我们的寿命那么长,不论是十年还是百年,一眨眼就会过去。我会一直等着你。”

这话同样耳熟,兜兜转转,好似又回到了最初。

丹樱红着眼睛点头,攥住了茯芍的衣襟。

等着她,一定要等着她……不要、不要把她忘记了……

这一夜,王后第一次撇开蛇王,独自留宿璗琼宫。

蛇王的寝宫内,陌奚立在庭下,乌云蔽月,一场绵绵秋雨打落了海棠几朵。

他半敛眼睑,凝望着地上的残花。

是什么时候,一切全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杀不死沈枋庭,而今,就连丹樱都能在他手下泰然安存。

他迷茫地望着自己的手心,五指收拢,却什么也抓不住。

雨水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水流拂动了那残败的海棠。

在构思下一步计划之前,先出现在陌奚脑中的是——茯芍喜欢他画的海棠妆。

但要再画一次,就要用更细腻的笔触、更昂贵的涂料。

只有更好、更新的画法,才能让那双琥珀瞳保持住足够的喜爱和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