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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茯芍爱玉,可他送她的花环、绒花,她也无一不珍藏身侧。

这些千挑万选的仙花,比他们当时采摘的花卉还要美上数倍,一株便可抵万金。

可她毫不在乎。

白烛想,她每天会来这里看多久的玉?一炷香?半个时辰?

只是为了偶尔来看一眼,就要一刻不停地往里填花。

她不是这么冷血奢靡的性子,是被邪祟带坏了。

换完了东西十二个库房里的花,几十盆枯萎的芍药摆在院中空地上,黑黄一片,看着便叫人胸闷。

他回来复命,低眉道,“娘娘,全都换好了。”

茯芍恋恋不舍地从东一库里出来,放开神识检查了一番其他库房的情况后,心中奇怪。

一块灵玉都没少,连白牡丹都没少一朵。

这王后宫里除了灵玉等宝物外,再没其他可图的了。

是他太沉得住气,还是所图并非财帛?

掩下疑惑,她作出满意的神态,“不错,就是这样,你手脚还挺利索。”

白烛低声道,“娘娘,这么多死花要如何处理?”

“放在这儿就行,会有其他宫仆拉走扔掉的。”

“那,”他不着痕迹地看向雌蛇的面容,“会不会太奢侈浪费了些?”

从没有谁说过茯芍奢侈浪费,这还是头一回。

她看着眼前的死花,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库房,旋即断定:“不算浪费。”

“这些仙花留下种子,明年就能再长出来;但这里的灵玉无一不是天地亿万年才生出来的瑰宝。”她道,“花草不会消亡;可玉只能活一回,我要给它们最好的一切。”

这回答令白烛皱眉,碍于如今的身份并无资格教诲王后,只能将满腔话语咽下。

他转移了话题,似不经意地问起:“娘娘,我方才看见后院还有三间大的库房,那里不需要换花么?”

茯芍摇头,“后院煞气太重,你进去会没命的。”

白烛不解:“后院放的不是玉么?”

“是玉,但不是灵玉,是普通的宝玉。”茯芍说,“用仙气浇濯灵玉的法子成功后,王上又说,可以试着养养‘血玉’。”

“血玉?”

“是呀,灵气逼人的玉自然好看,但妖冶凶煞的玉也别有风情。”茯芍期待道,“好像还没有养成,得要个百十年才能见效吧。”

白烛紧随着茯芍,半步不落,“娘娘,灵玉用仙花养,那血玉要用什么养?”

“当然还是花了。”茯芍道,“以尸为土、以血为水,只见月不见日,再施以百毒、怨邪煞气,如此养成的花脉络都是血红色的。”

在厘清白烛身上的问题前,茯芍还是提醒她:“像你这样的小丫头千万不能进后院,哪里只有大妖可以进。记住了吗?”

白烛脸色微恙,低声道,“记住了。”

茯芍带着白烛熟悉了今后要做的活儿,最后带着她去了蛇王寝宫。

在茯芍的认知里,混入蛇宫的宵小之辈不是图财,就必是图谋淮溢君位。

有衾雪这个先例在前,她不得不多加防备。

入殿之前,她特意讲道,“你每天忙完王后宫里的事情,就来王殿门口守着。王上最近身体不适,脾气也变得阴晴不定,我有事唤你时你再进来,我不在的时候可千万不能踏入殿里。”

“你知道丹樱的下场,若是触怒了王上,我也未必能够救你。”

说到“王上最近身体不适”这一句时,茯芍格外留神白烛的反应。可白烛只是频频点头,听得十分认真。

这幅乖巧的模样,又让茯芍迷惑,难不成真是自己多心?

不等她深想,殿内便传来鳞尾游动的细声。

“芍儿。”

她自阶上抬眸,见陌奚披着她的蛇皮,半边身上画满了银灰色的牡丹,倚着殿门,缱绻含笑地望着她,“今日,是不是有点太久了?”

陌奚有几日没有化妆了。乍一眼看见这清冷的银芍药,茯芍眼前一亮。

她抛下了之前双方间那些微妙的不愉快,快速游到陌奚身旁,惊艳地盯着他的脸,不吝褒奖地赞叹:“夫君,你今夜真好看。”

陌奚弯眸,牵起茯芍的手,覆在了自己脸上。

“第一次画芍药,”他轻声问,“芍儿喜欢么。”

“咦,以前没有画过么?”茯芍惊奇,陌奚化妆的几个月,她觉得每日的妆容都不相同,没想到芍药这样常见的花样,居然到现在都还没画过。

“每每下笔都怕哪里差错了。未防折损芍药的美,这一副在纸上练了几日才敢落笔。”

他的一截蛇尾涌起,尾上的芍药纹在月下泛出银光,陌奚端详着,“差强人意吧。”

“怪不得你前几日没有化妆,原来是在练习。”茯芍恍然,抱住陌奚的腰低头蹭了蹭,“夫君已经够美了,身体不便时,懈怠几日也无妨。”

身体不便?陌奚挑眉,就见茯芍趴在他怀里,冲他来回吐信。

他当即意会,流露出笑意,揽着茯芍往殿内走去,“蛇城中觊觎芍儿者不计其数,叫我如何放心的下,哪能不努力留你。”

苍墨金玉两条蛇尾并排相挨着游入殿内,在最后一截蛇尾收入门槛之下时,陌奚回眸,睨了眼站在阶上的白烛。

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微微弯起,拗出淬毒的笑意,是嘲弄、挑衅,也是十成十的恶意。

白烛面色瞬间阴沉至极,俨然没有了在王后宫对丹尹那样的恐惧。

他们都认出了彼此,也就不必虚与委蛇。

陌奚没有关门,抬手勾过茯芍的鬓发,低头在她耳畔说了些什么。

雌蛇在他的私语之下展露笑靥,背靠梁柱,主动偏头吻上了陌奚。

两条蛇尾绞缠叠涌着,鳞片摩擦不息。

白烛看着,看那一身黄玉宽袍的蛇王压在茯芍身上,抵着她身后的盘蛇柱,抚过她的下颚,极尽暧昧之举。

那张画着芍药的脸上迷醉艳靡,他低低喘息,呢喃着爱语,“芍儿……我的琼儿,我的美玉……”

声音不大,只刚够传入白烛耳中。

一个瞬间,那嫣红的桃花眼朝他瞥来。

蛇妖勾唇,露出毒牙,他当着白烛的面,掰过茯芍的面颊,低头刺入她颈间。

“唔…”细碎的低呼瞬间响起,雌蛇蛾眉蹙起,菡萏般清雅的脸上似愁还喜。

白烛牙根泛出铁锈味,他本能地上前,下一刻,陌奚便彻底遮挡住了怀里的雌蛇,只有一只莹白的纤手和几段蛇尾露在白烛眼前。

没有半点反抗,淌地上的黄玉尾骤然竖起,尾尖绕成弯钩,抵在陌奚后颈处徐徐研磨,将他的头用力压下,主动邀请毒牙更深一寸地陷入自己。

他看着那只手紧紧攥着陌奚的衣袖,是发泄欢愉,也是控制禁锢,不许陌奚离她而去。

白烛的脚步由此停下,猩红的双眸里悲愤交加,绝望含怨。

沈枋庭不明白,既然上苍垂怜,给了他重来的机会,又为何要让陌奚这等邪妖也重生一次。

仅仅只是慢了一步,他纯真无邪的妻子,已被邪妖引诱堕落,沾染了一身邪气。

他缓缓松手,掌心被掐得糜烂流血。

沈枋庭瞌眸,没有时间磨蹭伤感,他必须立刻将妻子从魔穴妖窟里拯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