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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没有……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呢……

姜红芍回过头来,这个时候外面下着雨,淅淅沥沥,地上银杏叶落满地。第一次有深刻感觉到时空的距离,是小学时候漂洋过海到太平洋那头的美利坚姑姑那里做客,虽然姑姑在洛杉矶,她那次过去,教育优先,旅游排后,当时带着她去了各个艺术馆大学参观溜达,在伯克利加州大学分校的时候,因为学校没有围墙界限,粗心的姑姑在教学楼前停车下来带她观赏,还被一个好心华裔警察劝离,否则在学校里停车就要吃罚单。

后面姑姑为了压惊带她到金门大桥,在39号码头吃了巨大的螃蟹,晚上到了金门大桥观景点,看到星火之下,点点帆船的灯光密布金门湾。那时候她姑姑说,正对这片海洋此去一万一千公里,才是中国西南蓉城,过去蒸汽轮船发明出来得以让人们正常跨洋旅行的时候,从那里到这里,也要历经三个月的时间。

再后来,走的地方多了,看的事物多了,就觉得同龄人很难在一个步调上了,就好像很多人还在根据别人的口口相传说一件事物的时候,亲自体会过这件事物的她就知道那是有偏差的。因此有时候为了适应周围,只能刻意让自己普通一点。但即便是这样,伴随着家庭情况的变化,无论在山海,还是蓉城,亦或者京城,身边的环境也开始多了许多言不由衷或者猜不透心思的人们。

因此那个时候她明白,其实人与人最远的距离,还是在于心灵。

再后来,初中毕业前夕遇到了那个男生,很是特别,后来自己居然还跟他误打误撞破了一桩绑架案,回想起来也觉得后怕,但当时却很是沉着冷静,不过带来的后果却是很糟糕的。

家族的压力介入,她要离开,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分离。当这一切真正来临的时候,其实少年人之间那些豪言壮语,也只是当时聊以慰藉的一时发泄而已。真正要面对的,是割裂开来的不同生活。

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是会随着时间距离和各自的际遇,越行越远的,直至彼此难以望其项背的。

她在蓉城十中,曾一度想过程燃走进来的那一刻。

在有恢弘落日的时候想过,在有瓢泼大雨的时候想过,在天不亮的清晨教室里白炽灯哔哔啵啵亮起的时候想过,在校外大叶榕下驻足的时候想过,在自己家阳台看着夜晚的白鹭洲头想过。

但那些仅仅是想过。

最后往往所看到的往往只是无边的晚霞,阴沉的雨线,还有人来人往却始终难以辨认的面孔,亦或者是墨黑乌云深重的天穹。

电话和信件所能联系到的……好像是那个永远也等不到的人。

就像是自己守着一座孤城。

……

然而现在告诉她他就要来了,其实在先前的一刻,还是有不真实感的。好像只是在梦里,看上去真实得可怕,可醒转后的反差才更致郁。

甚至这个时候姜红芍还传来一种感觉……

所以……不是真的吧?

姜红芍的头再度探出,往走廊瞰下去的时候,只是一瞥,就看到了走进天井的过道,收了伞的那个少年。

程燃收了伞,结果乍一回弹的伞骨将水珠溅了脸和衣服,他伸手擦了擦,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那一瞬间。

好像无数的画面都汹涌而出。

在山海的环湖路,自己坐在他自行车后面抓着他白衬衣一脚逆风下坡的时候。在大山森林里,他让自己“脱衣服!”的时候。在黑龙潭面对歹徒,他冲下去大喊“大壮卖红苕!”的时候。

一幕一幕。

隔离墙后面,她和自己涂抹文化墙的时光。毕业前夕,在山海市府小院里补习的茶香。毕业时行走在路上,跟自己说会来十中找她的玩笑。在自己下楼下唱歌最后又逃跑的狼藉。

他们在电话里聊着彼此身边发生趣事的夜晚,假期骊山上他们牵手的登山小径,回山海一中她坐在他的桌位旁边的光阴。

一幕一幕。

像是破闸的洪水。

程燃不说,但姜红芍也知道程燃的个人和家庭情况,所以当程燃在那个夜里说会来蓉城十中的时候,她其实认为那是他最不成熟的时刻。像是不愿意分离的豪言壮语。

激奋人心,却于事无补,还显得傻乎乎。

然后她所接触到的那些家里人有意无意跟他讲述的认识的成年人之间的故事,那些概括述说起来可以说“造化弄人”的一个个事例,都是比那些群山和黑夜更遥远的阻隔。

所以当这个男子出现在这片雨线的世界中,他收伞的动作尽管看上去有些不好看和狼狈。

但放在此时的姜红芍眼里,却是有那么一瞬间的眩晕和迷离。

遥远的山海,那个少年当年“你先去蓉城十中,我后面来”的一句话。

而如今伴随着这个承诺,他踏足此地,如驱散了那些缄默长夜和恒久孤寂的一道光。

尘尽光开。

照破山河万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