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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明巡抚大人满足于对下边军官和地方上官员在吃空饷和脱军籍的问题上做文章来树立他自己的威信了,也就意味着不再逼迫这一万多人要东出渭南和耀州了,那才是真的要人命的事儿。

唯一让柳元培等人感到有些不安的是察院那帮御史们似乎越来越疯狂,几乎是没日没夜地扎在四卫里边折腾,七个军官栽了还不够,短短五日里又有四个军官被拖了进去,长安县衙又有三名官吏被下狱,涉及到空饷额还在上升,脱籍人数也在猛涨。

这让他们又有些担心,如果巡抚大人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尺度可言,那牵扯到的人就太多了,一二十年的问题,难道就你一个才来几个月的钦差就想要彻底查清楚,解决掉,这可能么?

不过现在都还在他们容忍范围之内,他们也知道巡抚大人不满意,肯定要拿出一些像样的成绩来向上边交差,或者说要作为他往上爬的政绩,所以只要不超越底线,他们都可以接受。

“大人,按照以往惯例,恐怕查到现在就差不多了。”常选德有些不安。

他有些搞不明白这一位巡抚大人的心思了,之前说要让西安四卫出城去清剿乱军,据说引起了四卫强烈反弹,差点儿闹出兵变,现在让了一步要在吃空饷和私脱军籍的问题上做文章,拿出政绩来,这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现在已经有十四名从守备到千总、把总的武官被拿下了,西安府、咸宁县、长安县、高陵县、泾阳县都多达二十三名官吏被下狱,溯及年限都要到元熙三十七年了。

牵扯面越来越宽,涉及人员越来越多,甚至包括许多已经致仕和调任的武官和官军,就连现在的都司指挥同知谢震业也牵扯其中,涉及的空饷和私脱军籍的赃款更是超过了三十万两,而且还在不断增长,这就有些骇人了。

别说这一干御史被吓住了,连冯紫英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三十万两啊,自己来陕西,朝廷也才给了三十万两,现在这随便把西安四卫的窟窿捅一捅,就是三十万两的黑洞,这大周朝到这个程度,还有救么?

也难怪察院这帮号称铁头铜项的御史们也有些怵了,这要捅下去,不知道还得要捅出多少烂事儿窟窿来,涉及金额上百万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几千人的私脱军籍,还有几千人这么一二十年的吃空饷,西安四卫按照编制三万多人的每年粮饷该是多少?按照两成人吃空饷,只算十年,算一算都该是两三百万两,这简直不敢算下去了,这还没算私脱军籍者从中渔利的。

就算是三十万两的数额,已经超过了都察院陕西道最近三年的查处数量了,就算是熊建秋和常选德他们都感到有些不安了。

御史们也不是傻子,把这些兵头兵痞们逼急了,什么事儿都是做得出来的,闹出一场兵变来让你下不了台最终灰溜溜收尾还算是轻的,真的把一些亡命徒给逼得走投无路,那索性杀入你察院或者巡抚衙门来一个玉石俱焚,也不是不可能。

你巡抚衙门还有两三百亲兵守着,这察院可没有,再说了,你那两三百亲兵在面对几千上万的卫军时,能济得什么事儿?

政绩固然重要,察院这帮人也盼着有个光鲜的脸面,但是命更重要,尤其是现在已经有这么多人这么多赃款,可以有一个交代了,何必非要把这些人逼到无路可走?

“差不多?”冯紫英悠悠一笑,“我看还差得远啊,三十万两,怎么够,我的目标可是一百万两,几千人的空饷,超过二十年的持续喝兵血,就这几个蝼蚁般的家伙来当替死鬼?布政使司里难道没有人牵扯?我还没看到指向啊,但我知道还有大鱼没出来呢。”

“不是,大人,这样下去要出事。”常选德急了,上前一步,“你才来没几天,西安城里的情况还不是很清楚,西安四卫这帮人也许打仗不行,但是要作乱可不会差,还有您想要往上查,没错,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都司以及西安府的人都会牵扯,甚至拉出几个三四品大员来也可能,但是您能扛得住么?”

“哦,看来选德你也心里有数嘛。”冯紫英笑了起来,“怎么,这帮蠡虫吃喝二十年兵血还有理了,朝廷捉襟见肘,阁老们都四处抓瞎,可银子就落入这些成日里晒太阳喝清茶的人腰包里,到打仗了,却还上门来要挟我说他们没法打仗,他们就是理直气壮地吃皇粮国税,还一分都不能少?你觉得天下有这么好的事儿么?”

“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种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遗留下来的,……”常选德按捺住性子,“真要再查下去,我担心我们的人进了军营也许就出不来了。”

“怎么,他们敢杀御史,那么你们就要名垂青史了。”冯紫英乐呵呵地道。

“那不至于,但是肯定不肯再配合,那我们也查不下去了。”常选德无奈,“大人,差不多了,这也算是他们对您服软了,而且要说都司里边责任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