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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兵部侍郎,不是吏部侍郎,作为一个相对正统的知兵文臣,孙承宗没冯紫英那么多花花肠子,他只想尽快完成对江南地区兵备道和卫军体系的整肃清理,同时要让登莱水师和福建水师主攻和沿海卫所主防的海防体系逐渐完善起来,至于其他,他无意多去过问。

孙承宗甚至也隐约感觉得到冯紫英的兴趣点已经从兵部这里边发散出去了,不过他也不会去干预对方。

人各有志,冯紫英未来的前途是在内阁中,甚至是首辅,这一点是所有人公认的,对财计精通,对军务娴熟,对律法颇有见地,人如此年轻却又极有城府,无论怎么看,日后都是入阁拜相的料子。

而孙承宗认为自己日后的目标就是兵部尚书,其他他不感兴趣。

冯紫英的归来终于让府中诸女都松了一口气。

李氏双姝固然暗自欣喜,甄氏双璧却也多了几分期盼。

唐家的情形在冯紫英他们返回南京之后两三天时间里,各方面的小道消息,或者说具体细节就已经在金陵城中传得沸沸扬扬,活灵活现了。

什么金砖铺地,银饼作墙,什么檀桂作柴,什么能想象得出来的,就都往唐家身上堆砌就是了。

墙倒众人推,这个时候孙冯二人府上接到的反应和检举也如雪花一般飞来,让孙冯二人有摇身一变成为都察院御史和刑部侍郎的感觉。

这其中不少也能和唐家的一些作恶之事相互印证,但亦有不少添油加醋或者张冠李戴的事儿往唐家身上栽。

随着后续几日里从陈钱山西岛和长山嘴以及华亭唐家中查抄收没的财货钱银陆续船运到南京码头,更是激起人无数遐思。

“这一顶九凤珠冠是苏州鼎峰记的独家之作,大人请看,这一对黑钻镶嵌在凤目上,有画龙点睛的妙用,而黑钻来自于狮子国,乃是沈家专门从南洋通过西夷商人购入,当时光是这对黑钻就花了一万二千两银子,再加上所耗费的黄金、东珠和其他饰品,这一顶九凤珠冠据说是耗费了成本费就达到了一万八千两,而加上多名名师合力制作,以二万九千两卖给了沈家,而沈家本来是准备在义忠亲王王妃,也就是当今皇后四十寿诞时作为礼物的,结果却在寿诞一个月前被太湖水匪攻入沈家,那一夜沈家死伤了族人三十余人,被劫走财货高达四十余万两,……”

“那是哪一年的事情了?”冯紫英忍不住问道。

刑部此番来带队的是韩爌,方有度也跟着来了。

介绍情况的是刑部一名主事,他和方有度是跟随韩爌一道来的。

“元熙三十八年,距今已经十六年了。”那名主事回答道。

“沈家是苏州和湖州首富,也算是江南首富,被劫这一支是湖州沈氏,照理说乌程距离太湖也好,南运河也好,都有相当距离,距离海边更远,而且沈氏因为深知树大招风,所以对自家防范异常严密,沈家坞堡都是专门请专业人士修筑,别说普通民壮,就是卫军也未必能轻易攻破,但是沈氏坞堡当夜却是很轻松就被攻破,后来才知晓应该是有内应早就潜伏在沈家中,而且不是一两个人,进入沈家时间超过五年,充当护卫角色,……”

那名主事对此案十分了解,“此案当时震动极大,刑部和南京刑部乃至龙禁尉尽皆介入,但是那几名潜入沈家的内应来头始终未曾查清。据说是这几人应该是官府中官员推荐而来,但是究竟是谁推荐而来,却无法查清楚,因为当夜沈家家主沈通元就伤重不治而亡,只有他知道那几名护卫是谁推荐而来,……”

“现在足以证明当夜的贼匪并非太湖十二连环坞的贼匪,而是来自海上的倭寇,但他们怎么能够轻而易举地从松江海上一直越境到湖州,却是让人费解,因为当夜进攻沈氏坞堡的贼匪数量超过三百人,这样大的贼匪过境,嘉兴和湖州地方不可能不觉察,……”

方有度补充道。

“当时加护兵备道兵备官是谁?这里边肯定有问题。”冯紫英皱起眉头,“两浙惯例,兵备官均由提刑按察使司的佥事兼任,十多年前的佥事,不知道调换是否频繁,恐怕还要去吏部查才能查得到明细了。”

要越境袭击湖州腹地,要么走苏州,要么过嘉兴,但是走苏州那边更为复杂。

因为南直在苏松常虽然有一个兵备道,名义上节制三府卫军,但是苏州的镇海卫却较为特殊,因为它要负责整个南运河的安全,实际上是隶属于漕运总督直管,所以从太仓到苏州这一线,都是镇海卫管辖,苏松常镇兵备道兵备官实际上是管不到镇海卫。

所以冯紫英判断倭寇应该是从嘉兴过来的,但是数百倭寇嘉兴过境数百里到乌程攻城拔寨,得手之后还能安然无恙退回海上,这简直匪夷所思。

如果湖州和嘉兴官府中没有内应,如果嘉兴和湖州这一线的兵备道中没有人策应,根本不可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