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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汝桢低沉而又有力的话语让左光斗都有些发愣。

什么时候自己这位乡人变得如此自信和昂扬向上起来了?

他虽然和潘汝桢在年轻时候就相熟,毕竟那个时候大家都是县里小有名气的士人,接触也不少,但是在潘汝桢元熙二十一年考中进士之后,两人接触就渐渐少了。

潘汝桢只是三甲进士,观政结束之后直接下了地方,一直在陕西那旮旯里奔波。

而自己是二甲进士,又成为了庶吉士,一直留在朝中,虽然这么些年来还有书信往来,但是论交情却已经淡了许多。

一直到潘汝桢回朝成为工部右侍郎,双方往来才有开始密切起来,在朝中年龄、资历和职衔相当的同乡还真不多,尤其是这种同县的,屈指可数,所以左光斗还是比较看重的。

不过交往多起来,并不意味着就意气相投了。

潘汝桢走了冯铿的路子,冯铿算是他的举主,这一点左光斗也很清楚。

朝中渐渐成形的冯系左光斗也看在眼里,作为副都御使本来就对这种带着浓烈派系色彩的情形有着看法,但是他也知道无法避免。

冯系(冯党)也好,北地系(北党)也好,江南系(南党)也好,湖广系(楚党)也好,都是客观存在的,像自己不也被划为了江南系(南党)一脉?

不过冯系(冯党)较为特殊的是以冯铿个人为核心形成的派系,而且不是以地域来划分的。

耿如杞是冯铿乡人,都是山东东昌府的,练国事是河南人,傅试却是南直金陵人,潘汝桢是自己乡党南直安庆桐城人,可谓南北皆有,但有一点,都是围绕冯铿为核心的,且基本上都是在日常学习和生活中形成的。

除了练国事是冯紫英青檀书院同学外,其余三人都是冯紫英入仕之后在工作中日渐熟悉并团结起来的,耿如杞是播州之乱时冯紫英还在翰林院就给了耿如杞很多建议,而傅试是冯紫英在顺天府时的下级,潘汝桢则是冯紫英巡抚陕西时得到赏识擢拔的。

左光斗其实是比较欣赏这种在日常工作中志同道合形成的关系,相比之下,那种不问理想而只看地域的派系才是他看不上的,只不过有时候却摆脱不了这种束缚。

潘汝桢在地方上干了多年,作风务实,这一点左光斗是欣赏的,但是潘汝桢依附于冯铿个人又是左光斗不太认可的。

虽然他也承认冯铿在本届内阁中的才敢卓著,远胜于顾官乔三人,但是资历、年龄却又是一大障碍。

天下哪有三十岁的宰辅?

难道还真要从这大周开天辟地第一遭?

看了一眼潘汝桢,左光斗心中已经有些动摇,他不是那种拘泥之人,对之前投顾秉谦一票已经有些腻歪,同样也对这样的局面很不满意,可冯铿真要上位,能行么?

如果真的冯铿当选首辅,能担得起偌大一个帝国的重担么?

他需要考虑考虑。

左光斗也很清楚自己在江南士人中的影响力,虽然老一辈如李邦华、朱国祯这些人资历辈分高于他,但是在中青年士子中,自己却是出类拔萃的,黄尊素这几年隐隐有起来的架势,但比自己也还差了一些。

如果投了冯铿一票,一旦当选,那也就意味着自己也要支持冯铿的施政,但冯铿的一些想法观点其实大家都是知晓的,对内力促工商发展,对外开疆拓土,鼓励拓垦迁民,治政则是里推动考成法实施,左光斗还是觉得有些举措太过激进了。

他有些犹豫。

似乎觉察到了左光斗的心思想法,潘汝桢进一步道:“遗直,做事总比旁观好,做错了,我们可以总结经验,重新再来,可不做你怎么知道对错?难道就这样等着看着,好的事情就会落到我们头上?大周如此之大,是当得起一些谬误挫折的,可若是不做,停滞不前,周遭局势却在变化,我们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

这一番话触动了左光斗的心境,他微微点头,却没有说话。

潘汝桢也知道左光斗的心性,不是几句话就能说动的,他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自己的话能对他有所触动,就算是达到目的了,也就不再多说。

一盏茶功夫很快过去,当冯紫英再度站在殿前宣布第二轮投票开始时,所有人手上都重新拿回了玉圭。

首先开始对官应震的投票,现在条案上就只剩下了一个玉瓶和一个玉盘,依然可以投弃权票,但投赞同票的选择就变成了一个,相当于就是信任投票了。

程序很快走完。

只需要看预判中的玉圭数就能知晓大概。

官应震脸色有些黯淡,虽然不清楚谁投了自己谁没投自己,但是从玉盘中的玉圭数量就能看出大概来,自己过不了半,虽然比起上一轮有很大的增加。

不出所料,唱票下来,三个正字差两笔画满,也就是十三票。

除了冯紫英那五票外,另外还有一个人比之前那一轮改变了主意,官应震记住了,是吴道南。

不太清楚吴道南此时改变主意是什么意思,是对顾秉谦表示不满?

官应震的落败意味着湖广系(楚党)面临着巨大的变故,官应震一时间也有些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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