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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不信可由不得你我,或者是我杞人忧天,也许人家就走一圈儿,示威一下就出城回去了呢?”孙承宗反唇相讥,“那不如我们就各自回家歇息,等待明日他们自行散去?”

练国事都有些忍俊不禁,什么时候连孙承宗都会说这些俏皮话了?

韩爌和孙居相他们当然能听出孙承宗的揶揄,但是却又不好斥责,你都说对方不敢来围攻,那就万事大吉了,还用得着在这里一大堆人聚着,战战兢兢地等候命运裁决,明显就是自己都不信,却还在那里嘴硬。

还是崔景荣叹了一口气,“稚绳,恐怕还是要勤苦一趟去走一遭,把礼卿也叫上吧,和他们谈一谈,劝一劝,让他们先行出城,不要乱来,以免酿成弥天大祸,至于说裁军之事,我们从长计议,……”

“自强兄,若是他们没来之前,咱们这缓兵之计,也许还能有点儿用,但现在他们都入了城了,羞刀难入鞘,恐怕内阁没有一个明确说法,而且还得要向外公布明示,他们肯定不会退去的。”孙承宗说的是老实话:“我去也没有啥意义,……”

又是一阵无言的难堪,谁又能这个时候同意不裁军了,这不是城下之盟么?

崔景荣和柴恪也知道孙承宗所言不虚,这个时候去和人家说先退出去之后再说,人家能答应么?

没有意义。

文渊阁里陷入了僵局。

此时的各镇联军却没有怠慢,直接向着大时雍坊来了,而得到消息的曹文诏也命令五军营出动,要保护好文渊阁和八部公廨这一片避免被“乱军”攻击。

杨肇基和贺虎臣各率一部沿着长安街而来,在承天门汇合之后,迅速开始布防。

贺虎臣将自己所部前锋布置在了台基厂,意图占领这个关键要地,但没想到贺人龙部来势更猛,抢在他布防之前,就夺下了台基厂,并沿着东长安街直抵东江米巷,意图从东江米巷这边包抄。

也幸亏贺虎臣反应得快,迅速从太医院一线向东推进,将贺人龙这一部阻挡在了东江米巷南熏坊的路口,双方形成了对峙局面。

刘东旸的侄儿刘亢斗率领的山西军在西江米巷南边紧邻龙禁尉所在地与杨肇基部交火,不过很快双方都保持了克制,只是造成了几人受伤。

就此陆陆续续赶到的各镇边军,以承天门为中心,沿着八部公廨构筑起了一个包围圈。

虽说是一个包围圈,但实际上,对宫城里边并没有太大影响,如果要出去的话,完全可以走东安门或者西安门这些地方出去。

只不过这样一来,就显得是怕了这些“乱军”一般,这也是朝中诸臣们无法接受的。

曹文诏接到消息时,也是觉得棘手。

到现在他也没有弄明白冯紫英究竟存着一个什么心思。

究竟是管,还是不管?

说不管吧,那边的意思还是不能让这些边军进城来恣意妄为,一旦在城里边弄得不可收拾,尤其是造成太大伤亡,那后续处理也就不好收场。

可管吧,真要管了,把这些边军堵在外边,或者封锁在城内这个“包围圈”的外围地方,那意义何在?

没准儿这些文臣们又要抖擞起来了,觉得不过如此,局面可控了。

这种逼宫的方式最终能走到哪一步,还得要看双方的博弈,曹文诏估计就连冯紫英现在也没想好,万一真的失控,这些边军冲进来,乱杀一通,这大部分文臣可都聚集在文渊阁和八部公廨里,另外一部分也就是三法司在西城阜财坊那边,但都察院的几个主要官员也都到文渊阁这边来了,那边也就无关紧要了。

已经是下半夜了,城中依然是一片闹哄哄的乱象,尤其是在东边,大批的乱军士兵,沿着大街小巷行进,虽然在进城之前,各部都专门叮嘱了又叮嘱,此番进城是要达到不准裁军的意图,务必要保持军纪,但是想想奔波了这么多日,突然得到释放,那军纪要想维系到想象那么好,肯定不可能。

像破门而入抢掠一番或者吃喝不付钱,甚至骚扰民众的情形也都不会少见,也让多年未曾遭遇过这种情形的京中百姓终于意识到了原来这些武夫一旦不管不顾地乱起来,竟然是如此不可收拾,竟然无人可制。

这种黑暗中的环境,最能释放这些乱军士卒中恶的一面,哪怕有军官的压制,但是本身就是一肚子气,劳累多年,还要面临被扫地回家的命运,谁又能按捺得住?

所有人都在期盼着天能尽快亮起来,以免局面不可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