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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明。

随着天气日益变暖,白昼的时间也在延长,寅时才过了一半,天色变开始方亮了。

苏家茶坊里面灯火通明,高高的房梁上,还挂着十几只灯笼,照得挑高的底层大厅一派光明。

大厅里面,除了中间一张桌子是留给卖家的现在还空着,其他的桌子上都坐了人。还有些来晚的,没有占到桌子,只好立在厅内。

苏家铺子之内,竟有了些人山人海的意思。

郭京、刘无忌和傅和尚三人组到了,当他们走进苏家铺子大门的时候,迎面就是一阵热风扑来。

郭京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作为禁军骁骑,他可是在三衙管军和枢密院的大老爷跟前亮过相的,自然不会被铺子里人山人海的场面吓住。一开口,还是纯粹的关西口音:“嚯,这铺子里怎恁般热啊?”

“好像还有一张桌子空着,是给我们留的吗?”刘无忌稍稍有点紧张,不过语气听着还是挺镇定的。

“可把两位大官人给盼来了。”

刘无忌的话音刚落,苏家铺子的苏大郎就快步上前,躬身行李。

因为傅和尚还是仆童打扮,所以被苏大郎无视了,在他眼里只有两位大官人。

“这边请。”苏大郎毕恭毕敬做了个肃客的手势。

“哈哈,洒家谢了。”郭京一拱手,拎着“吓人剑”就大步向前,一看就是粗鄙武夫。

刘无忌抱着个画卷,在后跟随,显得小心翼翼(其实是有点害怕),应该是怀抱重宝。

陈佑文、陈宝父子,这时候也到了那张空着的桌子旁边,看见郭京等三人走来,陈佑文便施了一礼。

“在下翰林图画院待诏直陈佑文,见过二位大官人。”

“机宜。”郭京装作不知,回头问刘无忌,“翰林图画院待甚底直的,是个几品官啊?有没有你官大啊?”

听到这话,陈佑文的眉毛就微微一挑,看着刘无忌的眼神,多了几分尊敬。

“待诏直不是官。”刘无忌摇着纸扇子说,“得熬到出职才是个官。”

“哦,那便和洒家一样了。”

两人一唱一和,自然还是在讲故事。

是在告诉众人,刘无忌这个机宜是个官!而且是文官(书写机宜文字、管勾机宜文字都是授予文官的差遣),很可能还在东华门前唱过名,你们是惹不起的!

而郭京的身份也不难猜到,他是个很快就要授官的无品武臣,该是进武校尉、进义校尉一级。这个级别的武官在西军一般都给能征善战的厮杀汉在做,你们是打不过的!

“待诏,你有甚事寻洒家啊?”

郭京冲陈佑文拱拱手,大马金刀就往椅子上一坐,随后才是刘无忌坐下。

好跋扈啊!

众人看得直摇头,一个无品杂流的武官,居然不把管勾机宜文字(因为知道刘无忌是官,所以大家都认为他是管勾,而不是书写)的文官放在眼里。

不用说,这货一定是个只知道砍人的粗野武夫……

“在下想看一眼《醉罗汉图》的原本。”

“机宜,能给他看吗?”郭京问刘无忌。

“能啊,翰林图画院待诏直可是书画大家。”刘无忌说着话,便双手奉上了手中的画卷。

陈佑文接过画卷,轻轻展开,果然是《醉罗汉图》的绢本,绢色泛黄,显得古扑陈旧,但是保持得很好,没有发霉和虫蛀的极限——考虑到此画出自气候干燥寒冷的西北,倒也是正常的。

画上的墨色有点褪了,不过仍然非常清晰,一笔一画,都透着大家风范。

罗汉的上半身没有穿衣服,肌肉、皮肤、五官、手掌都栩栩如生,身体各部的比例和结构也非常自然,看着就非常真实。罗汉的僧袍上半部扯了去,卷在腰间,因此腰部以下是有衣带的,典型的吴带当风,很有一些吴道子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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