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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一直静静地听着,等刘虞说完,他才接话:“卑职这一个半月来,一直在操心写书印书,对于敌情近况不甚了解,要帮助使君决策的话,还请给我几日准备时间,分析一下最近月余的两军细作情报。

不过,听使君的意思,是已经定下了目标,只以分化招降丘力居为主了?恕我直言,素利、难峭王、轲比能等诸部,如今势力都已比丘力居弱小。使君要招降一个势力最大、此前历战兵力保存最完好的胡酋,是否难度大了一些?招降一些相对弱小的会不会更好?”

对于这个问题,刘虞倒是难得地完全不想纳谏,他直接一摆手:“丘力居势力大不要紧,只要我能感化他心悦诚服,安心汉化,不成问题。而且他的嫡系人马此前并未与我军交战,所以两军的血仇也更淡泊。

素利、乌苏等人,手下半数甚至更多骑兵死于与我军的交战中,户户有战死之人,他们的亲属恐怕也不会再次亲汉吧。

更何况,我大汉以衣冠文化定华夷之辨,凡愿说汉语、写汉文、衣汉服、姓汉姓,哪怕血统本是胡人,也可归化。乌桓各部内附已有150年,断无舍人多之乌桓,而招人少之鲜卑之理。”

如今叛军中的鲜卑势力,从人数来说确实已经比乌桓少多了。但鲜卑的汉化程度更低,一直是生活在长城关外大草原上的,不像乌桓人本来就很多生活在关内、农耕化的比例也高。

听刘虞这么坚持,李素也就不再劝说了。

他也意识到,他的民族观有点过于偏向后世,不适合如今汉末的情况。

因为对付那些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融入汉族的民族,李素不可能跟宋粉明粉对待满蒙那样去清算。

只能是挑谁先彻底融入汉族消失、汉化成功,那就相对放对方一码——事实上,从这个角度说,别说乌桓后来融入消失在汉族内,连鲜卑都消失了。只不过鲜卑更晚,要到隋唐的时候,一堆姓独孤、宇文的贵族都融入杨、李,也就消失了。

但既然决定了依然以招抚丘力居为主,李素肯定也要发挥自己的本事,不能让丘力居过得跟原本历史上被刘虞招降得那么轻松。

原本的历史上,丘力居虽然投降也比较爽快,而且投降后也确实没有再反,但他也没付出什么代价,只是围困公孙瓒围困到双方军粮都吃光都饿得不行了,才顺水推舟投靠刘虞。

这也是导致公孙瓒很不服的主要原因——跟我打死打活那么久,就白打了?双方都死了不少人,也不用秋后算账?

这一次,李素一定要丘力居出点血、作为投名状!

这也算是更好地报答刘虞的知遇之恩,因为只有让丘力居为他之前的围困行为付出代价,给公孙瓒出出气,将来公孙瓒跟刘虞的矛盾才能少激化一些。

做到这一步,李素也算仁至义尽,有始有终,够对得起刘老板了。

……

李素就这样,在刘虞府中密谈,主臣二人花了半天时间,把“谁是敌人、谁是朋友、谁有可能拉拢”这些大是大非的问题,全部捋清楚了。

然后,就到了具体的分化拉拢手段部署。

刘虞吩咐道:“军事威慑和天命威嚇,这两点你已经很在行了,不必我再多说。不过,在绝粮与利诱方面,我还是要交代几句——这一次,我愿意给丘力居一笔钱,名义是补上一部分从中平二年以来,朝廷征发乌桓骑兵去凉州作战的欠饷,加快招降的进度。

你第一次去的时候,不用多给,稍微拿点作为定金就好了。大头等他一步步实现了投降的诺言之后,我们再分批给,也能更好地控制丘力居、确保丘力居跟其他胡酋结仇,将来不得不依靠我们。”

李素闻言有些警觉,他怕刘虞不会操作:“给钱?这事儿不是不能给,但一定要注意名分和保密,否则很容易有损我大汉对胡虏的威严威慑。要是被当成是赔款就不好了。”

割地赔款,这绝对是外交的大忌。关键不是损失这点钱,而是让人觉得你好欺负。

宋朝给辽夏岁币虽然做了名义上的处理,说成是“赏赐”,但那种程度的处理根本不顶用,还是让宋落下了废物的国际名声。

不过,没想到刘虞居然还挺有见识。

听了李素的提醒,刘焉赏识嘉许地拍拍他肩膀:“我当然知道要注意大义名分!给钱不是关键,关键在于给了钱之后还要让敌人怕你!不能给钱之后让其他诸胡知道你给了丘力居钱。

所以你此行,必须确保丘力居拿到欠饷后,绝对保密,如果他敢让鲜卑、匈奴、羌氐知道他拿到了钱,那他就别想拿到后续的钱了!就算他将来陆续拿到了钱,也要撇清掉他拿的钱财与今天投降大汉之间的因果关系。得显得是恩自上出、我看他表现好才赏赐他的!

再说了,至少中平二年、中平三年,乌桓骑兵还是为朝廷卖命了两年的,那两年一直没给军饷才逼反了他们,如今欠两年还一年,也算大汉信守诺言,恩威并施。少给的那一年,就算是对他们今年反叛的惩罚。”

李素听刘虞说到这份上,觉得大漏洞倒也没有,可以执行。

只不过执行过程中,李素还可以稍微修补一下。

真是没想到刘虞本身就有如此手腕,难怪他历史上能在幽州同时镇住四族胡人。

这一手分化保密、让胡人互相猜疑威慑的套路,玩得非常高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