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沮授也不客气,分宾主落座,侃侃而谈:“只是攻破关羽之前与我们相持用的那些防线,就折损了如此多人马,实在不能算胜。友若可知道前军伤亡么?”

荀谌:“未及查问,毕竟伤亡折损,也算是军机秘要,主公觉得无所谓,我们何必多问,如果伤亡多了,数字流传,反而有损军心。”

沮授一愣,他没想到荀谌是这么一个好战分子,也是不关心伤亡只关心战略进取。

他只好自问自答:“我看过了,张郃、文丑二将军,三天之内已经累计战死六千余人!负伤者一万三千人!还有一千多重伤员,估计挺不过这两天了。

剩下的伤员,如今天气暑热,伤口多易化脓,就是再恶化病死数千,我也是丝毫不会觉得意外的——如此惨重,友若还以为这是胜仗么?”

荀谌倒是依然冷血:“虽然现在损失惨重,但是如果能把关羽留在这三城的守军围歼了,这点伤亡算什么。”

沮授:“问题就在于我们根本没机会围歼!张郃之前没能在突破沁水防线后、把关羽野外守防线的兵马围歼,被关羽用战船接回野王城里了,这就很说明问题。

就算我们把这些城池团团围死,关羽也只会借助守城战的机会,大量杀伤我军。等我们的杠杆式投石机把城防基本砸烂、城池不能再守的时候,关羽也会从水路把军队收缩撤回去。我们在沁水上游没有船只可用,他走水路突围时拦不住的!”

荀谌听了,这才稍稍提高了几分重视,寻思着追问:“那也只是沁水县和野王县濒临沁水,温县呢?温县守军难道还能从黄河撤退?

我知道诸葛亮已经堵死了轵县与崤山之间的黄河河面,但轵县到温县之间这段黄河河面还算开阔,而且对岸有我雒阳驻军的孟津渡,这段黄河的河面控制权,应该牢牢掌握在我军之手吧?”

沮授痛苦地闭上眼睛,摇摇头:“我虽然不知道诸葛亮会怎么做,但我觉得,我们能在黄河的堂堂正正水战中保持优势,就很不错了。

但如果是遇到敌人想要突围后撤、我们的战船打追击战、堵截战,谁知道诸葛亮会拿出什么奇谋妙计、阴损兵器来?

你们可能不关心南方的战局,年初孙策战死,以及后来周瑜、黄盖的一系列战败,我虽不知究竟细节,却也知道李素和诸葛亮师徒,惯会用各种奇门军械,专以小船克制缺乏掩护的大船。所以,除了堂堂正正的列阵之战,我们要避免跟刘备的水军打任何奔袭战。”

沮授已经敏感地意识到了:李素和诸葛亮那些以小搏大的水战兵器,有一个重要的发挥前提,就是越是运动战乱战,越容易乱中取利。

这一点认识不得不说是很正确的,因为如果是两军列好水战船阵,而且针对性地小船在外面巡哨、大船在中军严阵以待,那么水雷也好,别的兵器也好,就没那么多偷袭的机会。

荀谌并没有了解过南方那些水战的细节,不过这事儿上他还是相信沮授的专业判断。只可惜他本性还是好战之人,主张积极的进攻战略,了解了这些弊端后,依然只是头痛医头,建议道:

“沮公所言,也有道理,关羽敢于固守城池、放任我们将其分割包围,说不定是真有把握在对我军造成重大杀伤后、依然凭借水路顺利全师而退。

那样的话,我军兵力折损惨重,却只拿下几个空城,没能围歼其主力,确实是太不划算了——我决定明日就建议主公,认清这方面的危险,然后分兵把沁水给堵了!让沁水不再经过野王城!关羽在城里就算有船也突围不了!全部搁浅!”

沮授微微吓了一跳,暗忖荀谌这好战分子怎么会想出这样的应对。

他今天来,本意是曲线劝说袁绍注意到“战场正面宽度太窄,不利于近二十万人展开,所以应该及时开辟第二战场、第二条分兵进攻的迂回路线”。

怎么跟荀谌讨论一番后,荀谌却得出了另一个激进的解决方案。

沮授连忙分析:“友若不可!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沁水怎么说也是河内郡除了黄河以外最主要的水源,而且汇聚了上游太行山的诸流。

仅仅堵塞河流,确实用不了多少兵力,但必然导致堰塞改道,到时候河内平原恐怕一片泽国,百姓死伤也不少。难不成你还能让主公征发百姓挖掘数十里新的河道、绕过野王城?那得多少民力多少时间?

我今天来的意思,是劝主公别执着于一处,要另外设法围魏救赵、开辟新的战线,逼着关羽自己因为害怕后方有失、主动突围跟我们打野战。

比如,之前不是说关羽麾下最擅山战的王平,被李素偷偷调去汝南、庐江一带了么。去年张辽试图翻越空仓岭袭击沁水上游的端氏、蠖泽未果,那是因为有王平据险而守,现在王平的无当飞军调走了,其实我们可以把张辽失败过一次的进攻路线再拿来用的。”

荀谌:“可是,我们劝主公把沁水挖改道了,关羽一看有被断水路撤军路线的危险,不就立刻放弃野王了么?说不定沁水还没改道呢,关羽就主动突围了。”

沮授无奈,只好任由荀谌去做两手准备,毕竟荀谌的建议,对袁绍也是有好处的,就是不知道坑害百姓的风险有多大。

堵决河流制造改道这种事情,动辄就会淹死很多人,这个时代的水利勘测人员根本就不专业,改道方向都未必可控。

至于沮授自己的想法,只好再找别的谋士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