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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遐听到这话,倒是有几分警惕,微微皱眉道:“散中不乏毒害,此事我也有闻。但那是俗人劣技不能达玄,但严师君此技通玄,难道也不能免除此害?”

“散中自有玄乐,此非俗人能持,庸人自害于身,又岂止于此一端。暴以求死,奸以害命,俱是取死之道,岂可独咎散食?”

严穆深谙于此道,自然有其一套说辞理论,这世上自取死路的人多了,相比较起来,服散而亡的比例已经算是少的。

对于严穆这一歪理,程遐倒是很认同,闻言后便点头应是:“勇力者恃凶结怨,斗志者阴谋取死,人之生死祸福,终究还是要靠自心的取舍把持,过怨于身外,反倒是庸人俗念,迁怒其余。”

“不过散乐通玄,本就不是俗人能常享之乐趣。若常沉湎于此,譬如鱼虾曝陈于山梁,走兽溺水于深涧,焉能不受所害?此非散食之毒,而是人处非份。程公自是不乏雅趣,但也多有杂务缠身,不能长守清静,因此还是怡情适意,不可久为。”

程遐闻言后,更是连连点头:“若非幸遇严师君,我又怎么能多闻此类贤声而有受教。可惜世人多有俗尘遮眼,杂念塞心,似严师君此类独守真知的高贤,反倒成了人世之异类。”

钱凤早已经磨练的城府深厚,喜怒不行于色,但在听到程遐对严穆的推崇,悬臂抄书的毛笔还是下意识顿了一顿,在纸上留下一点墨痕。

程遐对此倒无多少关注,转而又开始讨教起类似他这种俗人如果要常常服散会有的害处。

严穆自然又有一套说辞,既让程遐对此有所警惕,就不会对散食畏如蛇蝎,同时也顺便增强一下自己的品牌概念:“至乐之玄趣,本是内外通修才能达至的妙境。假借于外力,终究是人行小道。若是弄此者本身便不悉妙境,所施差之以毫厘,失之以轻重,则受法者便不免精神脱于形体,意志泯于虚无,虽生似死,似死仍生,这便是所谓之迷于玄中,不可不慎重。”

听到严穆所言之迷玄,程遐便又有了兴趣,探讨良久怎么人会变得虽然活着但却看起来像是死了。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阁楼外又有程遐家人禀告苑中召见,于是程遐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了与严穆的探讨,不乏遗憾的叹息道:“看来我终究还是要顿足于玄门之外,眼下国中大用于边,内外诸事,主上俱都付我,实在难有太多闲暇与严师君周游玄乡,暂且告辞,来日得暇再来请教。”

说完后,他便长身而起,钱凤则起身相送出阁楼外。

行至阁楼外,将要分别之际,程遐心中一动,立在楼外望着钱凤问道:“世仪也是生长于江东,南士中少有之高智。以你观之,今次中山王用事于南,结果将会是如何?”

钱凤闻言后便连忙摆手道:“蛮乡俗流,少窥中原之大;窃生于世,难思伤心故乡。实在不敢妄论大事,免污光禄视听。”

“世仪太谦虚了,你所败事,不过是因所辅非人,若是早从于中国之主,绝非落后之辈。眼下也是闲谈,你且姑妄言之,我也姑妄听之。”

程遐又笑语说道。

“既然如此,那凤也不辞光禄垂问。”

于是钱凤稍作沉吟后便说道:“中山王之勇猛,凤是少见。然则古来天命之士,自有厚眷异兆加身,北来略闻旧事,窃思中山王应是殊于此类,不过险胜常人。中原自是广大,然则南乡也自有所恃。昔者魏文兵顿大江,曾为叹言天限南北。以此观之,今次用事,或能小积功事,实难贯通南北。”

程遐闻言后,便指着钱凤笑起来:“钱世仪此论,终究还是止于旧调。主上用事以来,天地革命,以今易故,绝非旧调可论,也非狭念能度。不过你终究生于南荒,有此偏颇,或是出乎人情,倒也不必智昏标之。”

“凤也是斗胆作论,若是国主亲向,自非俗眼能论。但中山王……唉,我也是以小论大,不敢深言。”

钱凤说完后,便对程遐拱手作别,转身返回了阁楼。

程遐听到这话后,倒是微微一愣,继而便开始忍不住猜度钱凤那未尽之意。他倒并不觉得钱凤所言有多高妙,南士终究困于见识。但钱凤所言中山王并非天命眷顾,倒让程遐略有遐思。几年前征伐汉国,中山王便是大败,还要主上亲自出面收拾残局,今次又是伐国之战,不知会否旧事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