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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中山王的使者,桃豹便转头开始全力备战。

汝南之地多沟渠滩涂,多津渡要冲,但正是因为太多了,反而凸显不出来哪一处乃是必守或是必攻的要害。这样的地理环境,对桃豹所部是有些不利的。

他的军队虽然有五万余众,但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只是虚张声势、乌合之众,跟在颖口溃散的那些中军散卒们没有区别。真正能够攻坚拔营的精锐甲士只有一万出头,而且他还负担着奔驰南阳、策应汉沔的任务,所以这一万多甲士当中又有将近一半的骑兵。

可是骑兵在这样的地理环境下,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南人在这里甚至根本就不需要修筑什么坚堡深壁,哪怕只是占据着随意一处滩涂,就迫得骑兵不得不下马为战。原本在中原和边塞能够发挥出极大杀伤力的骑兵,在这汝南之地除了要消耗更多粮草之外,与步卒没有什么区别。至于远袭粮道之类,更是连提都不必提,南人但凡有资用调度,俱是水路往来,骑兵根本就沾不到边。

当然地形的限制,并不只是针对桃豹所部的奴军,对淮南军同样有着不利的影响。太过复杂的水路环境,以及没有足够开阔的水流干道,轻舸舢板或能畅行自如,但如果是成规模的舟船载运,则就要面对许多断流阻航的危险。所以南人的舟船,主要还是集中在汝口,并没有脱离淮水干道,深入此境太远。

今次南人大集舟船西进,大概是受颖口之胜鼓舞,要凭其坚船水利一战重创桃豹。不过汝南地势本就不同于颖口,而桃豹也绝对不会在条件不成熟的情况下妄求决战。他虽然答应中山王要尽力将南人水军拖延在此,但也并不拘泥于此,还是要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战斗方式。

早前围攻悬瓠的时候,桃豹就已经在审察地形,将那些蛛网密结的水流或是堵死,或是开决。原本许多南人所构建的简陋水力工事俱被破坏殆尽,通过这样的手段营造出一个适合他所部人马战斗的环境。

尤其悬瓠和汝口之间这一段汝水水道,桃豹虽然不能深控水路,但也投入人力多作开凿引流分水,一来是为了避免重复颖口军败旧事,二来也是人为的造成这一段水流枯竭。同时又命令民夫役力多以箩筐板车载运泥土堆积在一些水路狭窄之处,修筑土堤,关键时刻推土入水,给南人舟船制造搁浅或断流的困境。

同时,他也加强了对悬瓠之地的进攻,同时向内散布流言,说是淮南军眼见军情紧急、将要不守,所以打算弃民撤军,让这一部分淮南军自乱阵脚,难以再与新来之军配合夹击。

悬瓠之地状态本就是岌岌可危,当桃豹使人散播的这些流言传入其中后,很快便令民心惶恐,乱成一团。

当毛宝等人率军打退了羯胡新一轮的进攻,还未将战场打扫完毕,后路便传来将要民变的消息。毛宝闻讯后不敢怠慢,此时镇中准备接应的舟船已经上路,若在此刻悬瓠崩盘,那么此前的努力坚持以及近来的诸多调度都将前功尽弃。所以他便将前线战事交付给李仓,自己则率领百数精锐并几名在流民中不乏人望的首领返回镇压民变。

此时在地近汝水的淮南军营垒外,已经聚起了数千民众,一个个神色或是惶恐、或是愤慨兼之绝望,将这一座营垒团团围住,陆续有人加入其中,喧哗嚎叫着想要向淮南军讨要一个说法。

营垒大门前,留守大营兼之养伤的李由之正率领一部分守卒与这些难民对峙,难民队伍中站在最前列的乃是十几个首领,一个个俱都神色慌乱,不乏厉声询问淮南军是否真有弃民撤军的打算。李由之伤势本就没有全好,精神欠佳,而且他对是否撤军所知也不多,又少历此类阵仗,便不知该要怎样应对,只能力劝这些人约束民众,不要自乱阵脚。

“几位乡老何须再与这小儿多费唇舌,他们这些淮南军卒此前言辞甘美,说什么要力保乡人,无非是要驭使乡人丁壮为他们效命抗敌!困守在此日久,供给越少,奴势越强,他们要撤军,要弃众,已是必然之事。我等乡人若要活命,还是要仰仗己力,打破这营垒,各取刀枪浮板,闯出一条生路!”

人群中自有几名勇力者,已经忍耐不住这种对峙煎熬,高声叫嚷,左近不乏人开口应和。也有更多的人,虽然没有作声,但身体却开始向前移动,神态间跃跃欲试,可见也有此想,只是缺了一个带头表率。

听到人群中这些暴声,站在最前方的几名乡宗首领神态略有几分慌乱,原本想要开口呵斥制止,但一想到眼下前途堪忧,实在不宜再内讧,也需要借助这些强横之徒来给淮南军施加更多压力,或能争取到他们想要的结果,于是便也不再发声,只是任由群情更加激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