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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现在整个淮南都督府,无论行政还是生产,一切都要建立在先军的前提下,所以思考什么权益问题,本就是一个奢侈概念,没有什么实用性。

在田中巡弋完毕,沈哲子不乏好奇问道:“吴乡已有下溪稻种,增产颇多,为何如今屯垦不见耕作?”

问出这个问题后,沈哲子便见那督守脸色颇显窘迫,便猜到自己是问了一个蠢问题。果然,那督守支支吾吾道出原因来,虽然吴乡已经育出一些高产稻种,但远远还称不上是成熟,而且种植条件极为苛刻,哪怕在吴兴等地,也仅仅只是小规模种植。至于江北这些屯田区,实在不敢冒险试种,要知道一旦出错,那就是耽误了一整季的收成,以军法论的话,是有可能杀头的!

督守本就是吴乡本家老人,沈哲子虽然自曝其短,倒也不觉尴尬,干笑两声后说道:“这也是一虑,不过眼下世道跃进,本就不必拘于旧法,凡可益于世道,都要试上一试。稍后让郡府批整一片田亩,转为试种南北新种。若有所得,以甲功计论。”

随行的梁郡官员们上前领命,并快速在手牍上记录下来。

耕田巡视完毕之后,一行人便返回这一处屯堡。这一处屯堡规模不小,男女成丁者超过千人,另有老幼合计一千三百余人。这样一个比例,也显示出世道残酷性,没有足够能力的老人和儿童,在这个乱世中存活下来的几率实在太低。

类似的屯堡,分布在江北、淮南广袤的郊野中。尤其在靠近涂中这一片区域,便多达近百个。其中近半数量,都是都督府直辖的籍丁,人数多达两万余户。其他则是合宗来投,又或本地的乡宗人家。如此一个在籍比例,已经足以令江东那些郡县官长羡慕到极点。

抵达屯堡之后,堡内早已经准备好了极富乡野趣致的餐食,甚至还有乡人采集自酿的果酒,味道虽然酸苦,但也是一种风味。沈哲子与一众随员们入席进餐,途中还有许多乡宗人家闻讯赶来拜望,又进献一些乡野所产的米肉之类。沈哲子便也将人留下来,一边进餐,一边询问一下乡中生活生产的状况。

虽然这些乡人们在沈哲子面前少有怨言,颇多溢美,但是从他们话中未尽之处,沈哲子也能略微总结出来一些,乡人们还是苦于劳役过重。

如今淮南都督府,财政框架已经初步搭建起来,也有了一些赋税相关的政令正在试行。其实在征税方面,没有什么好说的,无论古今,都是要用最小的行政成本,来获得最多的财赋收入。所以一个好的征税方法,必须要围绕着最稀缺的社会资源来构思。

如今的淮南,或者说如今整个天下,最稀缺的资源便是人力。至于土地,比比皆是,荒田连绵,所以地税根本无从谈起。淮南都督府军事当先,所以在籍生民多入军屯。至于那些坞壁乡宗,人口多少也实在不好清点,丁税也推行不易。

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对于那些不在掌握的人口,淮南都督府也就不在土地和人口上面动主意,而是以军用为理由,境内全面禁绝民渠、私埭。这样一来,一方面可以保证航道的畅通,以及维持水道的压力。另一方面,就是控制生产。

你坞壁建造得再怎么坚固,隐瞒了再多的丁力,总需要种田养活人口,既然要种田生产,那就必须要用水。现在淮南对私埭的禁绝,最高刑罚已经上升到斩首。所以已经很少再有乡宗坞壁敢于开掘河道,构筑私埭。

随着境内水利工程的逐渐完备,虽然小规模的耕种还可仰仗乡野山溪之类,但只要想扩大生产,就必须要仰仗官埭,赋税也就无可避免。而且越是乡基深厚的民户,对此依赖性便越高。

当然在水网密布的环境中,想要完全禁绝私埭也是不可能。但就连后世那么严密的征收监察制度,都不乏偷税漏税的例子。淮南本就需要大兴水利,顺便将之当作一个暂行收税制度,投入和产出的比例已经非常好。随着未来地方元气渐复,自然还会有新的手段补益。

淮南赋税征集倒是多样,可以捐输钱粮械物,也可以用劳力徭役来代替。而且如今从梁郡到淮南,都是大建之年,诸多工程等待上马,所以劳力方面自然就会变得沉重。

对于这一点,沈哲子也向乡人保证来日肯定会注意体恤民力,但更多的还是激励鼓舞,盛赞他们将一片百战废土建设成富饶之乡,来日子孙都将因此承惠,百世无穷。至于民力的使用方面,未来几年之内肯定都无收敛,不过随着控制范围扩大,可征集的民力增多,自然也就不必独劳一地人众。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沈哲子才离开此处,在亲兵们护卫下返回梁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