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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淮南方面说的很好听,在军事、名位、物货上全面支持慕容氏。但若真的仔细分析一下,这三个条件水分都极大。

首先,淮南出不出兵,出兵规模多大,究竟能不能够给石赵带来实质性的牵制,这都是未知之数。

至于名位问题则更可笑,这些爵位、官职本身就是慕容皝的父亲慕容廆在世时,由晋廷亲自派人册封的,无罪而夺本就是朝廷的不对。

现在只是将原本属于慕容家的名位再次还回去,而且其中最重要的几项都被砍掉了,这也有脸说是大力支持?简直就是在将慕容家当溺器,用的时候拎出来,不用的时候丢一边。

人石虎还直接许诺王爵,虽然事实证明也是坑,但这悬殊也太大了。淮南也是一样在坑人啊,甚至直接从名位上剥夺了慕容家藩属的地位,而将之视作一块飞地州郡。

最后的商贸问题,那就完全是在开涮了。我拿漫山遍野的石头树根买你米粮甲刀,你卖吗?辽地现在垦荒糊口都艰难,又能拿出多少物货交易?

讲了这么多,就是淮南一点实质性的东西都不拿出来,反要从辽地割走一个马石津,这叫合作?

而淮南方面也是振振有词,辽地物产瘠薄,所谓的通商本身就是在资助你们,要求你们提供一个交易场地难道不合理?

而且所要求的马石津,眼下还在慕容仁手里控制着,肯跟你们这些慕容皝的属下谈,已经是给了很大的面子。否则,完全可以不搭理你们。可是你们连这种慷他人之慨的要求都不答应,那还有什么可谈的?

双方就这么争执下来,彼此都觉得对方实在乏甚诚意,自然很快便陷入了僵局。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是能够顷刻立就,眼见着将要谈僵,彼此俱都克制,约定来日再议。

封弈等人倒是不甘心就这么中止下来,毕竟下一次淮南重要僚属齐聚一堂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而且他们也实在没有时间磨下去。但淮南的条件实在太苛刻,就算勉强立约,回去没有办法交待。

待到散席之后,沈哲子却并没有即刻放走慕容恪,而是将他留下来又说几句闲话,顺便又送给他一部早年在都中编撰的《世说新语》,笑语说道:“慕容郎虽然出于边荒,但雅质不逊天中同侪,这实在让人称奇。此数卷《世语》,还是往年我在都下未曾北上历险时集于同趣时流共录远近名流风度逸事,虽然不入经典,但若能择贤而法,也能与人称善。”

慕容恪自然连忙躬身双手接过,又不免再次感谢大都督垂青关照。

“慕容郎频频谢我,其实我也是不乏惭愧。此前你于席上情挚陈言,其实我也是深有所感,不愿见此忠诚无有所应。但是艰行至此如我,也不得不感慨世事艰深,泰半不得已。尤其我临于此位,更难做什么恣意举动。于你号求,也只能私助甲杖器械五百具。至于其他,还是需要两方互作忍让,就连我也不能专擅而命啊。”

慕容恪听到这里,不免更加喜出望外,明白自己这一次算是赌对了。无论今次合作结果谈成怎么样,他自己目的算是已经达成。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不敢在这位看似宏量实则精明的大都督面前有什么置身于外的放松,还是垂首哽咽道:“小子何幸,竟得大都督垂爱至此!伧卒之中,未必无有忠义,若非亲长宗族眼下俱都危极待助,不敢自作谋身。否则必以残躯投效大都督,为王事倾尽薄力!”

“志气可嘉,会有机会的。王道堂皇,又怎么会将仁人志士拒之于外。”

沈哲子闻言后笑语一声,然后便先起身离开。

温放之又行来,对慕容恪做道喜状,笑语道:“大都督向来雅重少贤,玄恭你能得入所望,显途已是可期啊!”

慕容恪听到这话,便也连忙再谦辞几句,然后才在温放之陪同下返回馆舍。待到进入了馆舍,看到一座厅堂里仍是灯火通明,显然封弈等人正在通宵议事。

他心内暗叹一声,便也硬着头皮行了过去。虽然封弈等人对于他这个业已失势的少主未必有多看重,但他今天那番贸然举动总要有所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