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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段时间里,时人更关注的还是军械失窃这件事情,在这样敏感的时节妄动干戈,谁有那种胆量?若被冠上一个盗械主谋的罪名,那真是百口莫辩,旁人也只会拍手称快,为沈大都督叫好,言是诛杀乡中奸恶。

当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归根到底还是在于目下留在徐州本镇中的这些军头流民帅们,本身便不是实力最强的一批。

因为眼下徐州军真正的主力还分驻在河南各镇,留在南面的虽然有些乡土人望基础,但却绝难达到登高一呼便应者云集的声望。尤其最后一具军械仍然流落在外,更让这些乡众首领们彼此怀疑,很难有效的串联起来。

此前不乏乡众首领内心也是忐忑忌惮沈大都督入镇之事,但心内总存一二侥幸,觉得这位梁公即便再怎么跋扈,也不可能上任伊始便对乡众们强力打压,毕竟众怨难犯。

若事态真恶劣到那一步,他们诚然不好过,但那位梁公也休想得于安宁,届时拉拢乡众据堡自保,难道淮南军队真敢肆无忌惮杀入徐州乡土?

若梁公真敢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举动,那些原本在河南的徐州军主力们自然也不可能坐视乡众被如此残杀屠戮,肯定要回守乡土!所以若真撕破脸的话,梁公的损失肯定要大过他们。

可是他们终究还是低估了世道险恶,梁公真想对付他们,根本就没有施加一兵一卒,甚至还没有正式入主徐州便只凭区区几句话,就直接撬动了他们的立身根本。等到势头壮成,局势已经不受他们的控制。

面对这样的局面,谁又真的敢横下心来以命相搏,争抢那万中一二的生机?

况且他们本来就不是实力排在最前列的军头,本身已经不乏厌战情绪,若梁公真能保证做到凡入籍之民俱可免于兵役,对他们而言也未必不是好事。

所以这几天来,尤其随着时间的推移消息更加流传于外,徐州治下每日入籍的乡众已是激增,从最开始的每日几千人发展到每天数万人之多,且增长的势头越来越猛烈!

面对这样的态势,郗鉴一时间也是哭笑不得,他在任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解决徐州荫户严重的问题,可沈哲子不过入镇几日,甚至还没有正式接手徐州,便直接以强硬姿态,撕开那一层虽然畸形但却顽强存在的乡人依附关系。

这种能力,想羡慕也羡慕不来,最起码沈哲子那个止戈罢戎的保证,郗鉴是不敢做出的。

而且如此猛烈的手段,其中还存在莫大的风险,大量生民脱离了原本的荫附状态成为名列籍册的平民,肯定需要尽快予以安置,否则在有心者加以鼓动下,顷刻间便有可能酿成激烈的民变。

所以就算明知道有这样一个方法,郗鉴也不敢这么做,因为他承担不起那严重的后果。而这后果,对于淮南则近乎不存在。

要知道就在去年,淮南都督府还收容安置了超过百万的河北流民,徐州民风纵使彪悍,顶多与河北流民相当,而若论及安置难度,徐州所在又比中原那几郡的百战废土要好得多,最起码也是有了十数年的经营基础。

在徐州生民争抢入籍的同时,沈哲子也并没有闲着,他在接过郗鉴的符令之后,即刻便下令在徐州镇内组建五座军府,共整编三万人的府兵军队,用于替代原本的郡兵、乡勇等武装力量以守卫乡土安宁。

这一次募兵以自愿为原则,并非强征,因此与此前免除籍民兵役的声明并不相悖,一旦发生强征入伍的现象,乡民俱可举报论罪。而接下来的籍民生计安顿,则以军士家属优先安排,同时郡兵、乡勇且有父母妻儿需要供养者有优先进入军府的资格。

这种安排,便等于将业已崩溃在即的流民兵武装力量再次征集起来,避免大量武卒散于乡野而恃强凌弱,败坏秩序。同时将这些入伍府兵家眷作为人质而掌握,以达到对军队的掌控。

一放一收,看似多此一举,但实际上已经重创了流民兵此前那种军头部曲的存在形式,成为一种全新组织的武装力量。

一直到了这一步,沈哲子所有针对徐州的方略和步骤才被人总结出来。

此前通过军械输送,将淮南军强大的概念灌输到一众军头并其部曲们心目中,而后通过大规模的征伐将徐州军的主力调离本镇,再以止戈的诱惑吸引大量厌战乡众入籍,瓦解流民帅们立身的根本,最后通过军府这一形式将残留在乡土中的不稳定因素吸纳回来,组成可控之师。

一旦完成徐州本镇的整顿,那些外调的徐州军实力军头们便成了无源之水,即便还有拥兵自重的想法,也已经没有了实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