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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在等待各县县官的这十日里,陈太师终日与薛敖、章靖、王谡、毛铮几人商议围剿泰山贼的策略。

考虑到泰山群山的范围,‘硬剿’肯定是不行的,否则需要的军队数量实在太多,五十万都未必管够,而期间所需的粮草,那更是天文数字,别说陈太师,就连朝廷也负担不起。

因此,陈太师决定设法逼迫泰山贼主动走出泰山。

毕竟这支贼军出了泰山,来到平地上,薛敖、章靖、王谡几人根本不惧与其正面交锋。

可如何逼迫泰山贼走出泰山呢?

期间,不谙兵事的毛铮出了一个馊主意,他建议陈太师在泰山放火,借此手段逼迫泰山贼主动走出泰山。

然而陈太师想也没想就否决了。

先不说泰山群山的范围到底有多大,放几把火能不能一举将泰山烧成白地,关键在于放火烧山的后患太大。

要知道,这可是方圆数百里的泰山群山,其占地面积相当于大半个颍川郡,结合世人普遍‘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生活方式,倘若真的一把火将泰山烧为了白地,有多少人会受到牵连?

当年,昆阳前县尉马盖为了围剿黑虎贼,在黑虎山山下放了一把火,此后整整过去五年,黑虎山上依旧是光秃秃一片,虽然长出了矮小了植被,但想要恢复曾经郁郁葱葱的山林,最起码还要再等几年。

甚至于,祥瑞公主想要打猎,还得带着寨众跑到附近别的山头去。

这就是一把火导致的恶果。

当然,最最关键的是,泰山乃历朝历代人王帝主的封禅之地,晋国作为正统,而他作为晋国的臣子,怎能在泰山放火?

可不放火,又怎么能逼迫泰山贼走出泰山呢?

在经过与诸义子的商议后,陈太师想到了办法,即设法断泰山贼的食粮。

众所周知,泰山郡地势险恶,不利于农事,而盘踞在此的泰山贼,亦不事生产,他们所吃的粮食,基本上都是从相邻郡县抢掠来的。

有足够的粮食,泰山贼自然能安安稳稳等躲在深山,无视官军的围剿,而反过来说,只要确保泰山贼无法从相邻的各郡县抢掠到粮食,令泰山贼陷入缺粮的窘迫,那么泰山贼自然而然就无法一直躲在山里了——除非他们愿意饿死。

什么?泰山贼可以靠打猎、采集山果生存?

这么说吧,方圆几里的山丘,按理来说是可以养活一个几十人的小村子,然而泰山贼有多少人?几万?十几万?这样的人数,怎么可能单靠打猎、采集山果生存下来?

换而言之,只要能断了泰山贼得到粮食的渠道,泰山贼必然会受到巨大的削弱,甚至于崩离散伙。

至于这群人到时候是否会铤而走险,下山抢掠县城,这正是陈太师希望看到的。

那么,如何确保泰山贼无法抢掠山东各县,无法抢掠到足够的粮食呢?

陈太师与薛敖、章靖、王谡、毛铮父子几人,立刻就联想到了赵虞所在的颍川郡……

毫不夸张地说,颍川郡称得上是晋国如今治安最好的郡,大大小小的流寇都不敢到颍川郡送死。

看看颍川郡的兵力就知道了。

颍川郡的兵力大致可分三级,即县级、部级、郡级。

最低的是县级,即二十个县的常驻县军,大概二千人到三千人。

往上是部级,目前总共三个部,西上部都尉陈陌、东上部都尉褚燕、南上部都尉王庆,这三人分别执掌近万军队,各自驻扎在颍川西部的昆阳、东部的鄢陵,还有南部的召陵。

若各县的县军不足以抵抗进犯的贼军,按照规定先向这三位上部都尉求救,而陈陌、褚燕、王庆则立即率军增援。

其实这两级,就足以应付绝大多数的寇情,包括伊阙贼、卧牛山群贼。

而在郡级以上,还有郡级驻军,那就是赵虞亲自统帅的许昌郡军,满编五万,目前编制三万人,平时由张季、曹戊、周贡、廖广、田钦等人分别执掌一部分兵权。

许昌郡军出击,就意味着颍川郡陷入了波及整个郡的大事,比如像曾经关朔、陈勖等义师的进犯,而就近两年来说,许昌郡军除了日常操练,唯一参与的大事就是协助春耕与秋收。

别看不出动,但却是整个颍川郡的底气所在。

而这县级、部级、郡级三个级别的驻军,即构成了颍川郡的卫戎力量,也是颍川郡现如今固若金汤的原因。

陈太师反复思忖,觉得这个构想非常不错,因此最终决定效仿颍川郡的做法,大幅度扩编各县守军,最起码也提到两千人至三千人的水准——至少当贼军前来进犯时,这些守军能守个一两日,支撑到薛敖、章靖、王谡率军前去援助。

虽然一个县配置两三千名县卒确实有点出格,但考虑到近几年是非常时期,陈太师认为也应该变通一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山东各县继续跟个筛子似的,任由泰山贼横行无阻吧?

基于以上原因,陈太师今日将临近泰山的各郡县官召集至临淄,一方面宽恕其中某些人,令其放心大胆与泰山贼割裂,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各县尽快将县军训练起来,以便他几个月后从飞狐关回到山东时,这边有足够的官兵能助他将泰山贼一举剿清。

当日,陈太师令士卒搬来一尊铜鼎,鼎内放置炭火。

他叫各郡县的官员依次进入空无旁人的偏屋,用屋内早已准备好的笔墨纸张,写下其曾被迫答应作为泰山贼内应的种种,然后带着这份‘罪状’走出屋外,其余同僚的目视下,投入熊熊燃烧的铜鼎内,意味抛却先前的罪过,既往不咎。

当然,倘若是问心无愧的,只需将白纸投入火中即可。

由于陈太师事先规定每人进屋后必须呆足一小炷香的时间,且出屋后也不许向众人摊开纸上的内容,因此这几十名各县官员,到最后也不知他们当中究竟有几人曾答应作为泰山贼的内应。

但他们还是察觉地出来,其中有几位同僚仿佛是卸下了无形的枷锁,明显轻松许多——当然,他们也不会傻到去询问了。

老太师已经说了,先前的事过错在他,其余人既往不咎,那就按老太师所言将此事揭过不提,莫要再多生事端。

而这些松了口气的官员当中,就有临淄县尉魏休。

不得不说,这魏休可不傻,当初他答应作为泰山贼的内应,那是因为他认为当时是泰山贼的‘赢面’更大,薛敖、章靖显然是疲于应付,可今日,陈太师一番安排,几乎就等于将泰山贼此前在内应方面的努力,通通都给抹去了。

而更关键的是,陈太师已经想到、并且提出了压制泰山贼的策略。

这样一看,似乎现在是陈太师这边的赢面更大——该说不愧是陈太师么?

当晚,魏休辗转反则。

次日,陈太师便带着毛铮,带着韩张氏、韩琦、韩芸母子三人,在若干护卫的保护下踏上了前往飞狐关的旅程,留下薛敖、章靖、王谡继续在山东,操练军卒,等待年后,待老太师从中山郡返回山东之后,再发动针对泰山贼的全面围剿。

此后仅两日,陈太师在临淄的举动,还有他‘扩编县军’的命令,便传到了泰山贼军师张翟的耳中。

『扩编县军?』

微微心惊之余,张翟的面色亦变得有些奇怪。

若他没有记错的话,当年卧牛山群贼袭扰颍川郡时,颍川郡的那位周都尉,就采取了‘扩编县军’这条策略……

而问题就在于,那位周都尉的‘扩编县军’策略,恰好就克制目前的泰山义师,克制了那位周都尉此前给他提出的种种建议与策略。

这就很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