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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的医院,安静地有些过分。

纪染站在原地眼巴巴地望着纪庆礼,她可以想象纪庆礼冲着她发火,问她为什么跟江利绮争执,也能想象到纪庆礼气急败坏的跟指责她大过年把家里闹腾的乌烟瘴气。

但是她想不到纪庆礼跟她道歉,安慰她。

她无法想象这样的画面,就是现在这一幕。他告诉自己,他不信,不信她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愿意相信她是无辜的。

甚至他还在跟她认错,是认错对吧。

他说自己是个失败的爸爸。

纪染深吸一口气,她以为自己不在意纪庆礼说的任何一句话,可是现在才发现,她不是不在乎,而是不敢在乎。

失望的次数太多,变得不会再期待。

或许小时候纪染也曾羡慕过别的小女孩跟父亲亲密的模样,但是她得到的太少,纪庆礼会给她买很贵很贵,裴苑都觉得太过贵重的礼物,但是他不会带她去游乐园。

后来他跟裴苑的关系越来越差,几乎到了冰点的时候,纪染就再也不记得她和纪庆礼有什么单独值得记忆的片段。

再后来她出国读书,毕业后在国外工作了几年,她跟纪庆礼成了偶尔会打电话客气问候的关系。

唯一还值得说的大概就是,每年她的银行账户都会收到一大笔纪庆礼给她的钱。

她没有成年时,这笔钱是抚养费,由裴苑代收。她成年之后,这笔钱都是直接打进她的账户。

能清楚证明他们之间尚存的父女关系,大概就是这一笔又一笔的钱。

纪染曾经觉得如果没有很多很多的爱,那么她可以接受很多很多的钱。她从小就是一个在父母冷漠关系长大的人,当她不需要很多爱的时候,她愿意选择要很多钱。

“你是不是一直对我没有抱过希望?”纪庆礼想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当保姆在电话里告诉他,纪染可能因为害怕离开家的时候,纪庆礼第一反应是她有什么可害怕的。

下一秒保姆就说,是因为江艺指责她推江利绮下楼这件事。

当时纪庆礼只觉得好笑,江艺惊慌之下说的话,他怎么可能会信。况且他好歹也是纪染的父亲,他了解他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

她不可能故意推江利绮。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纪染真的不见了。挂断保姆的电话之后,纪庆礼一个人站在医院的走廊想了挺长时间。

终于想通了原因纪染离开家的原因,那就是她不信自己会相信她是无辜的。

男人通常心思没有那么细腻,他们不太会反思所谓的亲子关系。纪庆礼一直觉得他和纪染的关系还不错,最起码她在他们离婚的时候是愿意选择他的。

但是纪庆礼今晚才发现,他这个爸爸在纪染心底有多么的不值得信赖。

此时纪染在听到他的这个问题时,沉默了几秒,缓缓点头。

纪庆礼预想到这个结果,还是挺无奈的。本来他打了纪染的电话没接,没办法只能给裴苑打电话,这是他们离婚之后的第一通电话。

也是纪庆礼头一次对裴苑用了请求这样的字眼。

他让裴苑带着纪染来一趟医院,有些话他想当面跟纪染说。

纪庆礼看着她,声音透着几分无奈,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的隔阂,他说:“染染,你是我的女儿,我是从小看着你一点点长大的。这么多年来,你从来没让我们操心过。所以出事的时候,我从来没想过你会是故意推她。”

“哪怕是一秒钟,爸爸都没这么想过。”

纪染知道他在盯着自己看,可是她还是撇过头,不想让纪庆礼看见自己哭的样子,她拼命睁大眼睛,可是眼泪却是那样无法控制。

随时都有从眼眶里落下的危险。

纪染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就像是一个一直被忽视的小孩,明明心底下定决心这次不管怎么样,哪怕他们把全世界都给她,她都不会看一眼。

可现在只给了她一颗糖而已,她就要感动的哭出来。

纪庆礼不太习惯说这种温情的话,此时见说的差不多,挥挥手:“快回去吧,我今晚要在医院这里守着。”

纪染点头,转身离开。

纪庆礼想了下,还是把人喊住:“染染。”

纪染停住脚步站在原地,身体微侧着回头看向他,低声问:“怎么了?”

“以后不许晚上随便跑出去,”他口吻挺严肃的,估计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下一秒放软声音:“太危险了,爸爸会担心的。”

“哦。”纪染安静地点点头,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有点儿踟蹰。

半晌,她终于轻声说:“我回家了。”

其实她这个人也很嘴硬,明明想要说的是另外的话,可最后到了嘴边反而只剩下这个。

不过没关系,他们还有很久很久的时间。

*

这是纪染过的最波折的一个新年,估计也是沈执的。因为当纪染离开车里的时候,车厢里只剩下沈执和裴苑两个人。

裴苑坐在驾驶座上,手肘抵着车窗玻璃,神色淡淡地望着窗外的一幕。

不远处她的女儿和前夫正站在一块说话。

沈执坐在后座,也是一言不发,他这么有存在感的人,头一次收敛自己的气息,还挺希望他未来丈母娘能忽略他的存在。

无奈,如今他们年纪确实是小,哪怕再过几个小时,都过了十八岁。

可一顶早恋的帽子扣下来,天各一方都算是轻松的说法。

沈执或多或少对自己这位未来丈母娘有点儿了解,强势,霸道,控制欲更是强到别人不能反驳的地步。

她反对的事情,那就是一定反对到底的。

前几年沈执刚在医院被她约谈过,结果今天又直接被撞到他和纪染深夜在外面,虽然理由很正确,但也无疑是顶风作案。

性质严重的话,是要被判死罪的。

虽然他现在在裴苑心底也没什么好印象,可好歹也要装一装,不至于这么破罐子破摔下去。

沈执在后座安静地温暖好少年的时候,突然裴苑开口了,她问:“这么晚出来,你妈妈会不会担心?”

等等?

沈执抬眸,准备看过去,不过他存了个心眼没直接看裴苑,而是看着后视镜,打算从镜子里观察一下裴苑说这句话的神态。

谁知他刚要打量,突然发现镜子里裴苑那双冷淡到极致的黑眸,正好和他撞上。

不得不说,人在遇到危机关头,潜力巨大到惊人。

沈执居然还能在这种修罗场一样的紧要关头,不紧不慢说道:“谢谢阿姨关心,我能保护自己的安全。”

末了,他还是加了一句:“我也能保护染染的安全。”

这是在解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不过裴苑知道这件事跟他没什么关系,因此没打算多说。好在这会儿纪染也转身走了回来,她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

之前她是想跟沈执一块坐在后座的,可是裴苑的眼神轻轻朝他们身上扫了一遍。

纪染乖乖拉开副驾驶的门,坐在裴苑旁边。

“你家住哪儿?”裴苑问道。

这话是问沈执的,裴苑到底还没做的太绝,直接把沈执赶下车,让他自己打车滚回去。于是沈执说了一遍家里的地址。

车子里又陷入一片安静的气氛。

今天是除夕夜,哪怕平日繁华的江都夜晚,此刻也不免有点儿过于安静。整条车道空空荡荡,车子开出去许久,竟是连一辆其他车都没遇到,

不得不说,之前沈执能拦到车也是一种幸运。

裴苑开车架势也很足,车子开在高架上,油门被踩到高架限速的最高时速,以至于从医院到沈执家小区的距离,硬生生在二十分钟赶到。

沈执对于她这种毫不掩饰地希望自己赶紧滚蛋的行为,一点儿都不奇怪。

所以到了地方,沈执很客套地道谢,推门准备下车。

谁知他刚推开门,裴苑转头看着副驾驶上的纪染,眸子微垂落下她的脚上,淡淡道:“把鞋子换回来。”

纪染低头看着自己脚上这双明显不属于她的男鞋,这是沈执的鞋子。

之前在爷爷奶奶家门口的时候,一上车,沈执就强制跟她换了鞋子,他的鞋子很温暖而且一点儿都没有什么味道。

此时一直穿着,纪染差点儿忘记。

没想到裴苑居然注意了。

于是纪染点头赶紧下车,两人一只换一只就这么把鞋子换掉,可是沈执的手掌在裴苑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挠了下她的手掌心。

纪染被吓得忍不住想往车里看,可最后还是强制自己先把鞋子换回来。

沈执似乎挺享受这种在裴苑眼皮子底下撩拨她的乐趣,竟是身体微微凑近,手指顺着她的手心慢慢钻进她的衣袖。

冬天的大衣袖口都很长,他顺着袖口轻轻捏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指有点儿微凉,握住她温热的皮肤,竟是突然舍不得收回手掌。

沈执朝她看过去,眼神复杂,真想当着她妈妈的面儿把她抢回去。

藏起来。

这样他们就不用分开了。

*

裴苑这次直接送她回去,纪染下车的时,她挺淡定地说:“回去早点儿睡觉,明早让司机送你去外公外婆家里拜年。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吧。”

纪染点头。

在她推门下车的时候,本来握着方向盘的裴苑,突然转头看着她,声音莫名有力量地说:“不是你的事情,谁都推不到你身上。”

愣了有那么几秒钟。

这时纪染回过神才明白,裴苑说的是江利绮的事情。

没等她说什么,裴苑又皱起眉;“把车门关上。”

纪染听话的把车门关上,然后下一秒车子启动,竟是很快飙了出去,最后徒留一车的尾气给纪染。

她这个亲妈,可真够酷的。

纪染也彻底明白,她这辈子是不可能得到一个温柔可人会抱着她说,宝贝没关系妈妈爱你妈妈最喜欢你的妈妈。

但是她有裴苑,看起来也还不错的样子。

纪庆礼是第二天回来的,江艺早上就被人叫了司机送回来。不过江艺这次回来,嘴巴倒是闭的挺紧,再也没说什么纪染推她妈下楼这种话。

纪庆礼回来的时候,纪染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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