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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

刚过了辰时,天光还未大亮,林枫院里也点着几盏灯,婢女们早已在寝居外候着,远远便能闻见炉子上煎的药味儿。

亦泠难得比谢衡之还要早些苏醒。

只是当她睁眼,转动眸子,意识到自己竟睡在谢衡之怀里时,一时间不敢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还在梦魇。

谢衡之的睡容向来?斯文,亦泠只微微抬头,他的脸便近在咫尺。

亦泠霎时一动不动,耳边嗡嗡作响,连眼睛都?不敢眨。

直到谢衡之温热的气息一遍遍拂过她的头顶,亦泠确定了,人也石化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四肢才?恢复了知觉,随机便尝试着不动声色地挪出?谢衡之的怀抱。

谁知她刚动了一下,谢衡之便有?苏醒的前兆。

亦泠立刻闭紧了双眼,连气儿都?不敢出?。

装睡于亦泠而言向来?是一种煎熬,偏偏今日谢衡之下床洗漱更衣的功夫好?像格外磨蹭。

没?发?出?丁点儿声响,却能时时刻刻感受到他的存在。

好?不容易熬到他要出?去?了,亦泠总算松了口气。

谁知谢衡之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道:“醒了?”

亦泠脱口便道:“没?醒。”

“……”

屋子里的空气就?这么凝滞住。

有?那么一瞬,亦泠心想自己怎么不死在湖里算了。

谢衡之没?再出?声儿,但又好?像轻笑了声。

总之,经历了这么一遭,亦泠着实没?了睡意。等谢衡之出?去?后,她就?隔着帘帐看着窗棂透进来?的光影,一副厌倦了这个世间的模样,连眸子都?懒得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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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衡之踏出?寝居时,恰逢谢老夫人带着谢萱来?看望亦泠。

“娘?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谢老夫人也有?些诧异。

昨日儿媳妇落水昏迷是不假,但无?人敢告诉这个老太太是谢衡之下水救的人。

是以她以为亦泠既然醒了,谢衡之便必会如常进宫上朝。

却没?想到他这个时辰还在府里。

说话间,谢衡之伸手扶了谢老夫人一把。

摸到袖口衣料的瞬间,谢老夫人不答反问:“你今日不进宫吗?”

谢衡之:“今日就?留在府里。”

“也好?,想来?你不在,亦泠心里也不踏实。”

谢老夫人又道:“我去?瞧瞧亦泠。”

说完便探身?要朝里去?,谢衡之抬手将她一拦:“娘,她还在睡。”

谢老夫人立刻收回了腿:“那我便晚些再来?看她。”

谢衡之本意是想亦泠多歇息,奈何他的妻子仰慕者实在太多。

母子俩前脚刚走?,新的探望者便来?了。

曹嬷嬷得了消息,立刻轻手轻脚地走?进寝居。

她的动作比往常还谨慎,一点儿脚步声没?有?,走?到床榻前掀开帘帐,主仆俩猝然间四目相?对。

见亦泠满脸的生?无?可恋,她又顺畅地放下帘帐,转头就?走?,一个字没?说。

亦泠:“?”

就?是来?确认她是否还活着的吗?

“曹嬷嬷。”

亦泠叫住她,“可是有?事?”

“噢,是这样。”

曹嬷嬷回头道,“太子妃娘娘来?看望夫人了,不过老奴瞧夫人是不愿意见人的,这便去?回绝了娘娘。”

亦泠:“……”

太子妃娘娘也敢回绝?

她掀开被?褥要起身?下床,并骂道,“你还不姓谢,少学那些不要命的活法!”

-

“都?怪我,全都?怪我。”

沈舒方坐在亦泠床前的四开光绣墩上,丝绢掖着眼角,满面凄然,“昨日我若不急着先去?了湖心亭,就?在营帐里等着你,你也何至于遭这个罪。”

她今日可不是空着手来?的,不仅掏空了东宫最好?的补品,还把自己最信任的太医带来?看诊,亲耳听到他说亦泠已无?大碍,这才?放心。

即便如此,她看见亦泠苍白的脸色,还是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而亦泠呢,则是满眼震骇地看着沈舒方,简直不敢相?信有?生?之年能亲耳听到她本人一遍又一遍地说自己有?错。

片刻后,亦泠总算回了神,连忙道:“娘娘千万别这么说,事事若都?能预料,这世间也不会有?如此多的天灾人祸了。”

“天灾无?法预料,可人祸……”

说到这里,沈舒方想起歹人,咬牙切齿道,“这世间竟有?如此歹毒之人,竟要置你于死地!”

谁说不是呢!

亦泠刚刚坐在床头发?呆的时候便在想这个事情。

昨夜她受惊过度,无?法细究。今日醒来?后,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招惹什么杀身?之祸。

思来?想去?,只能是谢衡之的仇家——钰安公主。

那要索命就?去?索谢衡之的命啊,三番五次招惹她算什么道理?!

思及此,亦泠恨恨地说道:“待给她定了罪,我定要她也尝尝一个女子泡在这冬日的湖水里是什么滋味!”

“女子?”

沈舒方诧异一下,随即便道,“那恐怕是不行他只能知道一个男子掉进水里是什么滋味。”

见亦泠不解,沈舒方“啧”了声:“怎么谢衡之连凶手是谁都?不告诉你?”

亦泠:“他说他还在查……难不成凶手是个男的?”

“当然。”

沈舒方默了默,又往门外觑了眼,才?低声说道:“他定是怕你激动,宽你的心呢。昨日那凶手就?在现场,谢衡之当场就?把人带走?了。”

又说:“人就?在你们府里呢,我刚才?来?的时候还听到动静了。”

“什么?”

亦泠顿时激动地坐直了,“是谁?!”

沈舒方:“……就?是那亦尚书家的小公子。”

-

谢府内有?一玲珑馆,用?作客居。但谢府鲜有?客人,所以此处成了谢府最冷清的地方。

亦泠匆匆赶来?时,还未踏进玲珑馆便听见了一下又一下沉闷的击打声和亦昀的鬼哭狼嚎。

她险些原地晕了过去?,还是曹嬷嬷和婢女搀扶着,才?堪堪行走?。

结果到了馆内,一看见眼前的场景,亦泠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

打一个亦昀,竟然动用?了足足四个护卫。

其中两名护卫将亦昀摁在长凳上,另有?两人交替着落下半尺长的板子,一下又一下不带歇的。

谢衡之倒是悠闲,远远坐在檐下喝着茶水。若非院子里亦昀正在哀嚎,单看谢衡之的模样只觉得他在弄月吟风,观山玩水。

“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她!我从未想过要她的命!”

亦昀鬼哭狼嚎地喊着,谢衡之也根本不在意他说了什么,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亦泠不是没?见过亦昀挨打,甚至可称之为司空见惯。

但家里人下手和谢衡之下手能一样吗?

真要他这么打下去?,亦昀不死也残废!

“快住手!”

听到这声喊叫,谢衡之的眉心忽然跳了跳。

回头看见亦泠跌跌跄跄地过来?,他那原本平静无?波的脸色总算有?了变化,凉凉扫过后面的看门护卫和随行奴仆,沉声道:“谁放夫人进来?的?”

“你别为难他们,是我自己要进来?的!”

亦泠完全没?在意旁的,拖着一副病弱的身?子急匆匆去?看亦昀,只见他面色惨白,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睖睁片刻,亦泠回头冲谢衡之道:“你这是要打死他吗?”

谢衡之自然没?想过要亦昀的命。

当时他赶到,亦昀竟在湖边大声喊亦泠的名字,仿佛试图把她从水里喊上来?。

这么一个脑子里缺根筋的傻小子,他何必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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