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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谢衡之的福,亦泠脑袋瓜子嗡嗡嗡了好几天?,根本?没心思再感春伤秋。

而?且随着目的地的接近,亦泠对危险的感知也越来越强烈。

毕竟是一个瘟疫肆虐的城池,并非玩乐之地。

若不是为了活命,亦泠也不愿意让自己置于险地。

十日?后的晌午,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蒙阳州松远县。

早在前些日?子落脚官驿时,亦泠便发现了,谢衡之此行并未张扬出去,得知他前往蒙阳州的人并不多。

至于松远县的县令,更是今日?清晨才得知谢衡之的莅临。

亦泠生长在官家,明白?谢衡之这?么做无非是不给松远县的县令粉饰灾情的机会。

但这?章县令做事也麻利,一个上午便为谢衡之一行人准备好了住所,且亲自候在了城门口?。

逼近之时,亦泠打开马车轩窗悄悄看了一眼。

听说章县令为了防止瘟疫传播,下令封城,任何人不得进出。

所以?城外见不到行人来往,唯有清瘦的章县令带着下属及看守城门的厢兵在城门处迎接。

今日?是正月初十,尚在节气里,看见这?死城一般的景象,亦泠有些毛骨悚然,连带着远远看着章县令等人都?觉得他们病怏怏的。

她连忙关上了轩窗。

看见她这?模样,谢衡之问道:“害怕?”

亦泠反问:“你不怕吗?”

她觉得谢衡之这?个人不是什么好官,怎会深入险境与民同忧呢?

“君令在身?。”谢衡之说,“由不得我怕不怕。”

大梁王朝有过一段灾害频发的日?子,瘟疫并非罕事。

唯独这?回,圣上格外生气,只因灾情上报到朝廷的事情恰巧在罗天?大醮出事后,他便认定了这?是神灵的震怒。

不仅派谢衡之立刻前往疫区,还让太子亲自前往距离蒙阳州五百里外的雀鸣山祭祀祈福。

说完,他侧头看向亦泠,“趁着马车还未进城,你若害怕便留在外面。”

跋涉了半旬,眼下的确是亦泠最后反悔的机会。

想了想,她却视死如?归地说道:“那怎么行,我必须跟你待在一起!”

谢衡之:“那里面可是瘟疫。”

亦泠自然知道,可是她又没得选。

“我离了你跟得了瘟疫又有什么区别?”

谢衡之倒是没说什么。

就是外头的利春听见这?句话,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等马车停靠在城门口?,谢衡之探出身?来时,利春一边接应,一边讪讪说道:“大人,您和夫人真是……伉俪情深。”

“……”

谢衡之凉凉瞥他一眼,“字面意思,懂吗?”

利春:“啊?”

算了,跟他解释不清楚。

毕竟连谢衡之自己都?觉得此事匪夷所思。

他是什么阳气库吗?亦泠离了他就生死难料。

可确实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解释她这?些日?子的反常,让她这?个千金大小姐非要跟着来疫区。

当然,若非相?信了她的说辞,他也不会同意把亦泠带来这?种地方。

-

谢衡之出去与章县令说话的时候,亦泠全程躲在马车里没露面。

受她的影响,随行的锦葵也吓得瑟瑟发抖。

“夫人,我们、我们会不会也染病啊?”

当然是极有可能?的。

但亦泠是别无他法,至于锦葵,倒也没必要陪她涉险了。

“不如?你就留在城外吧。”亦泠说,“若是有什么事,你也好接应。”

“奴、奴婢……”

锦葵咽了咽口?水,不敢直视亦泠,许久,才咬牙说道,“那……奴婢便在外头等夫人,夫人一定要平安出来。”

“嗯,你也照顾好自己。”

等谢衡之回了马车,城门大开,锦葵便背着自己的行囊,目送章县令等人骑马领着他们进入灰败的松远城中。

冬日?里阴云沉沉,昏暗的天?光下,他们仿佛逆着光,一步步进入了森罗殿。

这?一路上,亦泠连轩窗都?没敢打开,只竖着耳朵不放过外面的任何动静。

可是这?县城也过于安静了,别说人声,连狗吠都?听不到。

就像一座死城,连风都?是寂静的。

偶尔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传来,也格外沉闷。

毕竟松远县不过四五万人口?,其中万余染病者被移至寺庙的悲田坊救治,其余人也躲在家里,关门闭户,非必要不会外出。

如?此景象,连在死人堆里打过滚的利春都?觉得有些骨寒毛竖。

待马车停靠在章府门口?,谢衡之下一步下来时,利春低声问:“大人,真的不把夫人一同留在城外吗?”

“不必。”

谢衡之迈腿跨了下来,“她说她不怕。”

话音刚落,就见车厢里探出一只戴着狐皮套子的手?,在半空中摸索。

谢衡之抿着唇,伸出手?去。

被他扶住后,戴着三层面巾和一顶帷帽以?及用披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亦泠才现身?。

利春:“……”

-

亦泠本?以?为自己这?幅装扮会引人暗地里耻笑,下了马车,透过帷帽的薄纱瞧见章县令的家眷都?和她差不多,这?才松了口?气。

而?且为官十余载连京官都?没资格面见的章县令和他的妻儿?们冷不丁要接待位高权重的谢衡之,一时间都?十分紧张,连话都?说不利索。

章县令示意他们行礼,也像听不明白?人话似的,哆哆嗦嗦连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章大人,这?种时候就不必讲究虚礼了。”

亦泠太能?理解他们的害怕了。

松远县的商户全关了门,官驿的驿丞和驿卒都?染了病,他们只能?暂住在章县令府中。

突然间要和上京来的天?子近臣同吃同住,这?谁受得了?

“你就当咱们是暂住的客人,一切从简,速速去跟大人商讨应对瘟疫之策就行。”

亦泠都?这?么说了,谢衡之的态度也是默认,于是章县令一刻不耽误,立马请了谢衡之去议事。

他的夫人则带着亦泠去收拾出来的厢房。

路上,见亦泠只身?一人,她怯懦地问:“夫人……竟没有带婢女?出来吗?”

亦泠只“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她现在觉得这?松远县的风里都?带着瘟疫,恨不得自己不呼不吸,自然也不愿频频张嘴。

章夫人又说:“那我给夫人安排一个得力的婢女?伺候可好?”

亦泠依然只是浅浅应声。

不一会儿?,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婢女?来了厢房。

“夫人,奴婢名?叫春叶,前来伺候您。”

看着这?个陌生人,亦泠也有些拘谨,点了点头,便继续打量起这?间厢房。

想来章县令今早得到消息后必定忙了好一阵,让人将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桌面上连些摆件都?没有,床上的被褥倒都?是新的。

等春叶在一旁站了一会儿?,亦泠才开口?道:“你们这?里的瘟疫究竟怎么回事?”

春叶答道:“奴婢只是后宅婢女?,不敢探听太多,只知这?瘟疫极其棘手?,染病者起先只是浑身?瘙痒,而?后高热不退,四肢无力浑身?长满疹子,乃至病逝。”

亦泠闻言,拧起了眉:“那你们府上可有人染病?”

春叶道:“上天?保佑,府上暂时还没有人染病。”

看来这?章府暂时是安全的。

亦泠大松一口?气,这?才在厢房的圈椅上坐下来,往桌上瞥了眼,春叶立刻给她倒茶。

不过许是因为第一回 伺候上京来的夫人,春叶十分紧张,手?都?在微颤,把茶杯递过来时,没等亦泠接住就松了手?。

“砰”一声,茶水洒了满桌。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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