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送乌行(21)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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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五日一早,皇帝宛若无事人一般出现在蓝田大营,并照例鸣鼓聚将。
众将汇集,见到皇帝,反应不一,但大多数人还是能扛得住的……能混到这份上,最起码表面姿态还是稳的,何况隔了好几日,大家也做好了准备。
然而,似乎有多数人就有少数人。
甫一见面,先有一人跪倒在地,却是张世静——这位大英尚书右丞之前奉命北上,原本是要担负重任的,结果走到半路上晋地就无了,干脆连李定也不去见了,偏偏又跟皇帝行程错开,一直到今日才再相见,所以先行请罪。
“能回来便不错,大局变幻莫测,难道还能怪在你身上?”白皇帝到底是念旧的,待对方请罪完毕,便有些喟然。“立本至今不知生死……也罢,且回长安,替朕操持后方便是。”
然而话音刚落,张世静尚未谢恩,忽然旁边闪出一人,赫然是大英宗室重臣白横津,后者直接拱手来问:“陛下,臣冒昧,敢问张相公堂堂南衙相公,之前去了何处,因何获罪,为何臣等不知?便是白立本堂堂国家大将,因何又生死不知?”
白横秋心知肚明,这便是自己离阵数日的恶果了,他来的路上便有心理准备,只是不晓得白横津是要帮忙还是发难罢了。
故此,其人依旧从容:“这是朕的不是,但也并非要与朝廷上下做隐瞒,因为当日发遣张相公、刘大将军还有立本,是从南阳撤回路上做的临时军务发遣,是要他们各自去做劝降司马正、李定和三娘,且除了张相公外,道理上是到了地方见完面就要回来的……便是张相公,原本想让他回来路上协助怀通公的,并非是要做什么隐秘之事。”
“原来如此。”白横津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只是马上又来询问。“陛下,若是这般,三处都不愿意降了?”
白横秋缓缓摇头:“只有司马正明确不愿意降,北面李定、南面三娘,都是去的路上便有了异变,不了了之。”
“臣以为,有些事不能不了了之。”白横津低着头,却迫不及待。“白立本将军那里军情陡变,生死不知,当然可以暂且放下,可是张相公这里,既然受了军令去劝降,结果中途而返……恕臣直言,从法理上来讲,这是抗旨不遵、军令不行;从实际上讲,国家危殆,尤其是李定绕行巫地,直刺我方之背,最为危险,什么法子都该试,而不是闻得自己要接手的晋地失陷就干脆转身回到长安!”
“那横津你以为此事该如何了之呢?”白皇帝没有半点失态。
“臣以为,大敌当前,当严肃军纪朝纲。”白横津此时方才抬起头来。“而欲如此,当从张相公始!如此,再去处置他人,方能让上下心服!”
趴在地上的张世静面色发白,瞥了一眼白横津后立即去看白皇帝,而后者则依旧面色如常,只是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在场其余人则面面相觑,神色各异,甚至有人忍不住相互打眼色。
且说,今日张世静这件“旧事”冒出来并陷入困境不能简单的从这件事本身做讨论……因为这蓝田县衙大堂里的军政要员们加上皇帝本人心知肚明,真正的要害在于那些劝降信。
简单来说就是,如何处置张世静其实关系到了白皇帝如何处置劝降信这件事,甚至,张世静本人上来请罪,白横津的姿态凛然,都更像是一种配合式的打样,他们两个也晓得这件事的干系。
而坦诚说,这其中,张世静的姿态是更符合白皇帝心思的,趴下来,雷霆雨露俱为君恩,而白横津的心思就值得玩味了,身为宗室在文臣中的代表,此番站出来要求严厉处置,必然掺杂了他趁机踩死张世静继而取而代之的私心。
但依然称不上逼宫。
若是领兵且曾经独立过的白横元站出来并提出严厉意见,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思索片刻,白皇帝也下定了决心——现在人心浮动,四下皆危,而无论如何,张世静都算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还是尚书右丞这种正儿八经的南衙相公,若是为了所谓安抚人心把心腹重臣处置掉,怕是反而会摇摇欲坠的。
“横津,你所言极有道理,朕也晓得你是为了大局着想。”一念至此,白横秋不由叹了口气。“正所谓形势艰难,越是这个时候越要严肃军纪国法……但是张相公这件事情,根本上是朕做错了,朕不能判断形势,致使名臣大将轻易陷在外面。
“非只如此,朕还知道,这几日许多人收到了张行的劝降信,而因为朕擅自脱离战线去北疆巡视的缘故,竟使得大家连将信及时上交都做不到,以至于人人生疑……
“所以,诸位,朕赞同严厉国法军纪,但要严厉国法军纪,必从朕始!”
说着,就在众人以为事情要被白皇帝糊弄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后者忽然起身,解开身上龙纹玄袍,拿开发冠,然后以手代刀,只是一拂,头上花白之发便如雨雪一般纷纷而落,不曾沾身半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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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没有办法,这个局势还离不开朕,只能割发代首,以作惩戒。”大宗师动作如行云流水,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完成,须臾坐下,更是坦诚。“至于那些书信,我让人在蓝田城内三一观中的三辉金柱下设一火盆,待朕下午往长安一行,大家径直遣人将书信送过去焚烧,便足称忠忱了!”
说着,其人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摆手示意,让张世静上前接过,然后才做说明:“这是韩长眉韩大将军的劝降信,世静替他烧掉……他现在应该已经与怀通公他们一起启程往榆关方向而去了。”
“来得及吗?”一直没出声的宗室第一大将白横元出声来问。
“不是让他去对付李定。”白横秋认真言道。“而是让他应对黜龙军后续援军,黜龙军河北主力分兵了,当面只有雄伯南、王叔勇带着十来个营。”
“原来如此……”
事情轻易转向了军务,竟好像没人再顾忌那些书信和地上的花白断发一般。
但白横秋当日没能来得及转回长安,因为张行那个疯子又来了,而且这一次,冲和消失的无影无踪……白横秋本人也不可能放弃人前显圣的机会,他需要这种战斗来恢复军心。
一如既往,折腾到半夜方才停下。
到此为止,李定在静坐;鱼皆罗、窦尚在努力的调整和调度兵力;周行范兵力弱小也缺乏高手,无法真的夺取白道关;徐世英和洪长涯还在艰难的山路中;雄伯南、王叔勇、徐师仁刚刚因为冒进吃了一场败仗,尚在汾水一带,且不晓得他们面前的河东已经被空置;王怀通、韩长眉、王臣廓刚刚启动,准备从大河内侧往北面去做支援;张行与勉强维持住人心的白横秋重新对峙于武关道;白有思突入蜀中,吐万长论匆匆南下,却因为蜀地广阔深邃,一时不得结果。
局势,似乎僵持住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切都是浮萍,是表象。
那几根头发压不住真正的大局,而大局必然因为接下来的人心、战场变动而产生剧烈变化。
五天。
五天后,二月初十日,一个直接牵动战局的变化出现了——洪长涯率五个营的兵马,自晋北楼烦道抵达前线,与周行范会师!
这个速度其实非常快,不过这正是徐世英选择洪长涯带领这支援军的缘故所在,洪长涯是晋地人,常年在晋北活动,晓得地理。
而果然,随着洪长涯及其部属正式出现在鱼皆罗的视野中,后者终于不再犹豫,乃是迈出了原定支援计划的最后一步,也就是亲自东进,以作支援。
鱼皆罗既动,全盘皆动。
隔了一整天而已,二月十一日晚,收到巡骑情报的李定立即召开阵前军议……军议非常简单和直接,这位黜龙帮龙头兼远征军战帅,在告知了最新的军情后,直接了当的下达了出击的命令——全军连夜向偏西侧的榆关运动,准备夺取榆关道,控制榆关与榆林郡!
这个军令当然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有些理所当然的过了头。
毕竟大军至此,就是为这个来的!而且,榆关更近,现在毒漠后方的敌方部队更是在主帅的一步步操控下陆续往东面白道关移动,偏离了榆关,从哪里来说都是合乎情理的!
只不过,随着李定一路杀入巫地,或设伏、或突袭,都能轻易抓住对方要害,然后用最简单的方式和最小的代价夺取了近乎完全的胜利,众人自然不免议论,都在想,这一战是不是也有什么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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