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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走来几人,为首的中年男子虽然一身常服,但那通身的威仪让人不敢直视,正是当今陛下赵瑞。

陛下与空见大师私交甚笃,常微服出宫向大师请教佛法或是棋艺。宋进元身为京吾卫统领,自然是知晓此事。

他赶紧行礼,心内却是乱七八糟嘀咕了好几句懊恼的混账话,暗道今日不知是吹了哪里刮来的倒霉风,命格和运气都寸得不行。又骂自己真是鬼迷心窍,好好的为何一时好奇跟踪温承天。窥破温承天的秘密也就罢了,居然还跟着来到护国寺。先是听了空见大师那些让如鲠在喉的批命,眼下又因为言语不当被陛下撞个正着。

好生倒霉。

“回陛下,臣说的是叶家姑娘。”他硬着头皮道。

身为臣子,忠字为先。

天子面前,不欺不瞒,这是他们宋家的家训。

“叶家姑娘?”赵瑞怎么可能没听过叶娉的名字,甚至可以说比谁都关注京中的传言。那姓叶的女子痴缠御儿,名声已经极差。“你说的可是最近京中传言的那位叶姑娘?朕怎么不知那等女子,居然会和御儿是天生一对?”

语气隐有薄怒,帝王龙威让人胆寒。

宋进元暗自叫苦,他哪里知道一时口舌之快,竟会被陛下听个正着。余光瞥一眼身旁置身事外的某人,不由气得牙痒。好你个温承天,他不就是调侃了一下叶姑娘,这小子竟然不管他的死活。

“陛下恕罪,臣乃一时失言。只因那叶姑娘说过自己不愿为妾,方才臣听郡王也说自己不会纳妾,这才随口一声感慨。”

“她不愿为妾,与温郡王何干?宋大人莫不是最近事务繁多,脑子也不好使了。若不然朕准你歇息几日,你看如何?”

什么歇息?

这是要停他的职。

宋进元“扑通”跪地,道:“陛下,饶命!”

“朕体恤臣下,着你回家歇息,你为何求饶?难道是想抗旨!”

“陛下,臣不累。就算还有一口气在,臣也不会倒下。臣想起还有事务要处理,请陛下允许臣先行告退。”

宋进元心里那叫一个苦,还是有苦说不出,哑巴吃黄连的那种。温承成这小子见死不救,这笔账他记下了。

这时他听见温御说:“陛下,宋大人忠心耿耿,您让他回去歇着,还不如杀了他。”

有这么劝话的吗?

万一陛下真砍了他的脑袋怎么办?

宋进元想哭,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哪。

赵瑞哪里不知这两个人的交情,当下不耐烦地挥手赶人。

宋进元如蒙大赦,忙恭敬告退。一路脚步匆匆似有鬼追,一直出了护国寺,他这才有功夫擦擦额头的冷汗。

眼下回过神来,咒骂温御睚眦必报的同时,忽地生出几许对叶娉的担忧。

陛下疼爱承天,哪怕是承天把天捅了个大窟窿,陛下也不会责怪。他自己也不怕陛下恼他,他是什么德行陛下一清二楚,就怕陛下迁怒叶大姑娘。叶家无根无基,又得罪了王家,若是再被陛下所厌,日后怕是永远出头之日。

一时心情极其复杂,竟不知该不该告诉叶娉。

……

眼见碍眼的人走了,赵瑞脸色缓和了许多。

身为帝王,他仅有的温情是皇姐给他的,所以他把自己所剩不多的温情也全给了自己的外甥。

这个外甥相貌出众能力不凡,莫说是下臣之女,便是他膝下的那几位公主,他都觉得略配不上。若不是公主们年纪太小,他压根不会在臣子之女中选择。方才宋进元打趣,也不见御儿恼怒,莫非对那位姓叶的女子不一般?

若真是有气节守规矩的女子,立誓不为妾倒也罢了。一个行事逾矩的女子,说什么不肯做妾,简直是不知所谓。

莫非还想嫁进公主府不成?

“听说那女子与你二妹妹交好?”

“是,雪娘很喜欢她。”

赵瑞皱着眉,“此女心机深沉,怕是故意接近。公主府没有主母,是以上上下下都乱了规矩。你年岁不小,也该娶妻生子,断了有心之人的念想。”

这个有心之人,说的就是叶娉。

传言如风,风生羽翼,有关叶娉的那些事早已不知传成什么样子。身为帝王,见多尔虞我诈,最是不喜精于算计的女子,赵瑞也是如此。

那等低微之人,不值一提。

见外甥不语,他眉头越拧。

“不日璋王进京,朕记得他的长女庆阳也满十六了,与你年岁也算是相宜。”

璋王是赵瑞的皇弟,当年在夺嫡之争中未下过场,是以赵瑞登基之后对这个皇弟还算宽厚。璋王也较识趣,这些年一直在封地待着,轻易不会进京。

此次进京,是为给先帝祭陵。

温御心道,他和十几岁的小姑娘年岁怎么可能相宜。莫说他上辈子的年纪,便是如今他已二十有四,和十六岁怎么算也算不上相宜。

若真相宜,不在年岁,而在阅历与心智。

他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一个十几岁小姑娘的模样,狡黠善变,一时痴情一时可怜,艳绝天成而不自知。

“臣受陛下厚爱,此生无以为报,唯能报以纯臣之心,不结党不营私,不与世家牵扯,无欲则刚。”

赵瑞闻言,心中一震。

“御儿!”

“陛下,璋王此次归京,祭陵之后必不会轻易离开。一旦他在京中停留一年半载,京中局势定然有变。臣若娶了庆阳,他日必受掣肘。”

“庆阳不成,不是还有世家望族之女。不论侯爵,不论王谢,你选一位知书达理贤良端庄之女皆可。”

赵瑞是真急,如果不是真心疼爱这个外甥,他早就作主赐婚了。

皇姐刚怀上三月有余时,太医诊出是男胎。皇姐说男儿好,成家立业宏图在外。不比女儿家,束手束脚牵制太多。又说日后只求自己的孩子平安自在,娶一心悦之人。

若非如此,他何至于由着御儿的性子。

“武安侯的嫡女你不喜,谢家的嫡女你不要,朕实在不知你到底要什么?”

“陛下,众世家上位之心不死,你争我夺明来暗往。臣若娶其中一家女为妻,无论将来如何撇清,免不了成为某方势力的助力。陛下难道忘了您与臣的母亲当年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人前的吗?”

赵瑞如何能忘。

先帝皇宫充盈,世家女极多。他虽是嫡皇子,因出生晚排行靠后,险些没能活着长大。若不是皇姐相护,他如何能在一众有靠山的皇兄中杀出一条血路。后来他听从皇姐的交待,登基之初没有急着要子嗣,也没有急着立后,就是不希望重蹈覆辙。

一阵沉默,风从廊沿过。

殿前屋檐下的铃铛随吹摇摆,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声响惊动了屋顶上停歇的鸟,扑棱棱地飞远了。

檀香阵阵,夹杂着僧人诵经的声音。

“此一时,彼一时。朕能护住你,就如同当年你母亲护着朕一样。璋王这些年一直很安分,此次回京一是祭陵,二就是为了庆阳的婚事。庆阳刚出生时朕带你去看过,你很是喜欢。想来庆阳长大后模样性情应该都不差,你应该也会喜欢的。”

见温御有话要说,赵瑞连忙又道:“朕知你心意,你不愿被世家左右,若你娶了庆阳,朕就放心了,庆阳嫁给谁都不如嫁给你让朕安心。朕不逼你,也不强求。待璋王回京,你和庆阳相处一些时日再作定夺,你看如何?”

这话说的,实在是有掏心窝子了。

世人皆道温御受宠,不是没有道理的。

温御怎么可能没见过长大后的庆阳郡王,那位后来阖京皆知的风流郡主初时还避人耳目,后来竟是无遮无拦常与私养的男宠招摇过市。

“回陛下,臣不愿意。”

“相处而已,你也不愿?”

赵瑞真是搞不懂自己这个外甥,若是旁人有这样的出身,怕是日日鲜衣怒马张扬恣意,早已妻妾成群享尽齐人之福。哪里像这个孩子,谈婚色变,视女子为妖魔鬼怪。以前还会顾及他的面子,应付一二。如今竟是连敷衍都不敷衍了,直接拒绝。

到底是何缘由?

难道…

他想起以前被他压下去的一个传言,心生不好的预感。莫非御儿真如那些人所说的那样天生不举?

“御儿,你老实告诉舅舅,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舅舅二字一出,便不再是君臣。

温御垂眸,“没有。”

他并非不知道世人如何私议他,说他不举,说他好男风,还有人说他杀戮太重遭了天谴。在世人眼中,他与进元同病相怜,皆是老天严惩之人。

赵瑞略感安慰,开始苦口婆心。“那你为何不愿娶妻?女子虽有许多麻烦之处,但亦有许多可爱之处。你若一昧抗拒,岂不是辜负了自己。”

“臣并没有一昧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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