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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数日,叶庚明显感觉之前还躲着他走的同僚们个个热情地主动与他说话,便是最为眼高于顶的柳大人,也向他道喜,与他攀谈言笑晏晏。

几日之前,他还人人避之。

人之势利,官场尤现。

宫中赏赐叶家的消息传出,柳大人主动准他提早下值,行至半路他又得知那位温郡王亲自送聘礼,更是觉得昭明依旧,却像是换了天地。

行步匆匆间,隐约看见前面似是温郡王的轿子,心里没由来一个紧张,不知该是何种态度面前这位即将成为自己女婿的郡王爷。

犹豫间,人已站定。

再一思索,便如昔日一般远远避让行礼。

轿子临近,未似从前那样径直过去,而是停了下来。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掀开轿帘,随后便见那位尊贵的郡王爷走了下来。

叶庚心下一紧,上前再次行礼。

温御没有同往常那样受礼,而是略避了避,还了一个礼。如此举动,着实让叶庚生出受宠若惊之感。

这位温郡王,何等身份。陛下圣宠眷顾,准其见皇子似不用行礼。他赶紧侧过身体,生怕受了此礼。

看轿子行来的方位,似是南城。

叶庚忐忑猜测,莫非这位温郡王刚从自己家里送完聘礼而归?

“下官见过温大人。”

“叶大人。”

“温大人公允清正,下官还未谢大人为下官申冤之恩。”

“叶大人不必多礼。于公,那是本官职责之所在。于私,我们将是一家人。”

叶庚闻言,更觉受宠若惊。

二人寒暄过后,各走各路。

他重新避在一旁,目送象征权贵的轿子远去。眉间微拧,方才温郡王临上轿子之前似乎看了他正好,那眼神颇有些怪异。

一路思量,反复推测,皆是一无所获。

一进家门,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

满院子的聘礼,几个丫头抬的抬提的提,母亲也参与其中。更让他惊愕的是向来病弱的二女儿,肩上轻松扛着一个大箱子,手里还抱着另一个不小的箱子。饶是他早知二女儿力大惊人,亲眼见到依然震惊不小。

不大的院子里一派热火朝天,就连年纪最小的小儿子,也哼哼哧哧地跟在母亲身边帮忙。如此热闹的场景,像极记忆中幼年与父母一起劳作时的样子。他复杂的情绪渐渐散去,撸起袖子上前接过母亲手里的东西。

等到所有的聘礼都收入库房,天色已黑。

叶娉从厨房出来,染了一身的人间烟火。

今日她亲自下厨,晚饭极为丰盛,烧煎炒蒸共弄了十二道菜。若不是叶正拦着不让,她都想把温如沁送的那两只羊给宰了。

全家围坐一桌,叶母起头,从天南说到地北,又从京外说到京中。席间欢声笑语不断,一家上下皆是喜气洋洋。

饭后,叶庚叫住叶娉。

自从那夜过后,到父亲归家,叶娉知道他们父女之间终有一次谈话。

父女二人站在桃树下,树影在灯火中左右摇摆,像极叶庚此时的心境。

“娉娘,可欢喜?”

叶娉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没想到父亲开口第一句问的竟是这个。

“自然是欢喜的。”

所有人都被她骗了,以为她对温御痴情入魔。如今得偿所愿,岂会不欢喜?

叶庚看着眼前的女儿,这是他的长女。他记得自己初为人父时的心情,激动欢喜无以言表。望着一双粉团似的女儿,他那时何等踌躇满志。

十年寒窗无人问,成名之后归与尘。

若不是娉娘,他早已获罪。他若获了罪,一家老小怕是再无依靠。想不到他为官多年,自以为恪守本心兢兢业业,到头来竟是如此无用。

“欢喜就好。”

世人皆道他的娉娘有福气,但高门大户岂是那么容易立足的?温郡王送来的聘礼何等贵重,他们叶家能拿得出来的嫁妆又是何等的寒酸。女子无母族可依,无嫁妆傍身,在夫家自然是处处受气。

然而这是天子赐婚,不可有异议。

若娉娘欢喜,他心里也没那么难受。那位温郡王能为娉娘除去赵元德,又救他出牢狱,想来应该不排斥赐婚。

千般思绪,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你这性子,与你父亲真是一模一样。”

叶母的话,打破父女之间沉重的气氛。

父女二人齐齐看去,但见叶婷扶着叶母站在不远处,叶母的脸色颇有几分嫌弃。这儿子长相随她,性子随他爹,竟是一边好处都没占。

“人家温郡王能亲自来送聘礼,你还不明白吗?”

“…郡王爷礼数周全。”

“礼数?”叶母从鼻孔里哼一声,这个儿子像他爹,又不如他爹。他爹是读书读迂了,但私地下倒也没那么迂腐。“权贵世家和我等寻常小门小户,几时会这般有礼数?”

“这…”

“我看你为官这些年,是越来越不知变通了。温郡王心里若真不满意亲事,看不上我们娉娘,他何至于纡尊降贵亲自送聘礼吗?”

叶娉想反驳,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若是家人都以为温御看中她,也未必是件坏事。

叶庚无言,还是不敢相信。

堂堂郡王,天子之甥,长公主之子,国公府之孙,真的会喜欢他们家娉娘?纵然他私心以为女儿千好万好,只那些言行在世人看来就已是有失体统,如何能让郡王之尊倾心。

叶母见他还没反应过来,又道:“若不然你说说看,陛下赐婚后,郡王先是扳倒那位赵大人,后又救你出牢狱,难道是因为他闲来无事,还是因为他欣赏于你?”

叶庚被自家老母这番话刺得脸色通红,暗道他已为人父,母亲怎地说话还是如此不拘小节张嘴就来。

温郡王素来与他无交集,怎么可能欣赏于他。

“郡王那般身份,不太可能…”

“怎么不可能?”叶母因为生气,声音都高了不少。“当初你娶青娘,是因为王家还是因为青娘?”

“自然是因为青娘。”

这点他比谁都清楚,若不是对青娘上了心,他本不打算与世家结亲。

“这就对了,那你说郡王不反对赐婚,他图什么?”

叶庚答不上来,他若是能猜中陛下的心思和温郡王的意图,又如何会这般心情沉重。身为人父,他哪能不盼着女儿好。母亲所说的这些,他比谁希望是真的。他反复不确定,内心深处其实是想别人用事实说服他。

这时,角落里幽幽飘来一句,“郡王是图大姑娘出身低微,图大姑娘胸大无脑。”

叶娉听出三喜的声音,朝那角落里看过去。

三喜一个兔子乱窜,人已跑没了影。

气氛有瞬间的凝滞,叶母清咳一声,“行了,都早点歇息吧。婚期就在下月初六,要准备的事太多。”

“母亲。”叶庚明显还有话说。

叶母摆手,“你别叫我母亲,生出你这么个榆林疙瘩的儿子,我真想塞回去。看到你我就心烦,赶紧回屋。”

儿子没生在她心上,长相若是随丈夫也好,性格若是随她也好,择二有一,她也不至于这般竟难平。

当着女儿面,被老母嫌弃,叶庚面色有点挂不住。他心情如此之沉重,为何母亲和娉娘皆是不以为意?

难道是他想错了?

温郡王真的仅仅是因为娉娘吗?

叶母十分嫌弃地看了一眼杵在那里的儿子,朝大孙女招手。还是两个孙女长得合她心意,模样皆似她们的祖父。看着一左一右两个小美人,她是越看越欢喜。

“你别理你父亲,我看他这些年在国子监是越来越无趣了,还不如你们的祖父。我记得我嫁进叶家时,清水镇的人都说我出身草莽,配不上举人老爷。你祖父对于这些流言,从来不予理会。私下里夫妻相处,也很是迁就我的脾气。”

叶娉很想说温御可不是迂腐,他可是天下第一刑司,是真正的冷血无情之人,而且还活了两辈子。话到嘴边,又想起那日突如其来的唇齿纠缠,血气顿时上涌。

思及成亲之后或能坦诚相见,原本高高在上的神子将与她一起堕入红尘,心中无端升起一股燥热与期待。

食色性也,她未能免俗。

叶母见大孙女红着脸不说话,眼里全是欣慰。

“御哥儿相貌出众,宜着鲜亮的衣衫。不拘红的绿的黄的紫的,想来都压不住他那等天人之姿。得此郎君,莫说是身份尊贵,便是山野村夫,日日有美色可赏,饮水也饱。”

叶娉暗自啧啧,原来祖母颜控如斯,竟是到有颜饮水饱,秀色当饭吃的地步。她也爱美色,也很满意温御的长相,但好像还没有到这个程度。

不等她说些什么,就听到叶母一声叹息。

“可惜你祖父走得太早了。”

这话应该是伤感的,但此时听来竟是有些荒唐。

叶母转头,看着自己的大孙女,目光怜爱。

“我的娉娘是有福之人,日后必定夫妻恩爱。”

长辈所愿,唯子孙后代皆圆满。

月升星现,人无眠。

祖孙各自回房后,叶娉在自己的房间里找到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胖丫头。胖丫头假装在整理衣物,老半天才叠好一件。

她故意不看,坐在妆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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