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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嘴啦!亲嘴啦!”

“二叔和于叔亲嘴啦!”

“于?叔叔要亲二叔啦!”

还没开始的亲近被童言无忌打断, 于?清溏转回了?头、抽走了?手,握着光秃秃的?蒲公英杆, 丢也不是、留也不该。

后悔懊恼,应该坐在?草垛另一侧。

徐柏樟异常平静,像事?不关己的?路过群众。彼此各干各的?,谁也不打扰。

等?孩子们都被叫回家?吃饭,于?清溏回味不甘,他问:“这次也是好意?”

“不是。”徐柏樟觉得不够,又添了?一句,“单纯欠揍。”

于?清溏笑了?, 决定跟孩子们和解。

他转头,在?徐柏樟那儿发现了?新奇的?东西,对方从草垛上抽了?些麦子杆, 捏在?手里熟练自如地翻动扭转。

这让他想?到?路边编织竹篮的?老人,在?于?清溏眼里,这些都是难得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于?清溏就这么撑着下巴, 看他编,规则的?麦秆先?折成不规则形态, 最后变出只?兔子。

没多久,徐柏樟又变出了?只?蝴蝶, 翅膀上有条状脉络, 好像给一阵风就会飞。

于?清溏左手拿兔子,右手捏蝴蝶,“太厉害了?吧,这要是支个马扎坐小学门口, 一下午至少赚两百块。”

“也不是不行。”徐柏樟捻动麦秆,像搓麻绳, “但可能?有点浪费。”

让医学院博士去?校门口坐小马扎编小动物,于?清溏把自己逗笑了?。

既然这样,那就留给自己享用好了?。于?清溏问:“你还会编什么?”

“只?要你说。”

“徐医生有点骄傲了?。”于?清溏扫视了?一大圈,又感觉整个世界都能?折进他手心,好像这局要输。

他低头,看到?两个人金灿灿的?对戒,又滑到?了?空荡荡的?手腕,“那就编个我喜欢的?手镯好了?。”

徐柏樟:“确定这么容易?”

“先?别这么自信,我说了?,是我喜欢的?手镯,如果我不喜欢,算你输。”

“给我十分钟。”徐柏樟掸了?掸身上的?碎草杆,三两步走远。

太阳晒得正烈,徐柏樟的?影子在?麦秆中穿梭,融进金黄色光晕里。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抓了?一大把新鲜草杆,还有一捧五颜六色的?花。

徐柏樟把草杆劈成需要的?宽度,再将毛躁边缘磨平,像是制作婴儿玩具。他又把不同颜色花瓣碾碎,将花汁分别涂抹在?不同杆子上。

太阳照射下,晒干的?草杆呈现出不同的?颜色,总体为暗调,有复古质感。

前期准备完毕,编织是最快的?一步,不同的?颜色草杆叠加交织,很快聚成长条形状,最后弯成圆,七彩搭配,像雨后彩虹。

他原本?只?想?要一只?手镯,徐柏樟好像给了?他整个花园。

徐柏樟把成品递过来,“试试?”

于?清溏把手镯套进来,明明没量过,却是量身定做的?尺寸。

“喜欢吗?”徐柏樟期待他夸奖的?样子,像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

于?清溏轻轻握住手环,光滑的?麦秆内缘围着手腕转,转得上瘾,舍不得停。

“本?来都想?好说不喜欢了?,好骗你再给我编一个。”

徐柏樟又抽了?根麦子杆,“喜欢也给你编。”

“不,就要一个。”于?清溏从他手里抽走麦秆,“独一无二才是最好的?。”

于?清溏把手腕收进袖口,吹开蝴蝶的?翅膀,“这门手艺是自学的?吗?”

认真编织的?徐柏樟就是世界的?中心,他沉浸在?这里,在?做一件非常热爱的?事?情。

“我妈教?我的?。”徐柏樟捏着草杆,细细地捻,“她手很巧,什么都会编。”

“她还在?世的?时候,每天下午,带我坐在?院子角落的?阴凉里,不一会儿就能?编出个动物园,第二天早上领着我去?集市上卖,五毛钱一个,很快能?卖光。”

于?清溏说:“咱妈好厉害。”

徐柏樟望着远处,“特别厉害。”

徐柏樟谈起?妈妈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憧憬的?样子,是思念母亲的?孩童。

记得徐柏樟提过,妈妈在?他八岁那年离世的?。

于?清溏握住袖口,在?犹豫之间,还是想?更?了?解他,“那,妈她是怎么……”

“自杀。”

那个瞬间,于?清溏从他眼神里察觉出了?恨意。前一秒还是个有星星的?孩子,下一秒就被拉入了?地狱。

于?清溏靠过来,让蝴蝶从他眼前飞过去?,“柏樟。”

眼底猩红消散,徐柏樟恢复过来,“嗯,我在?。”

不想?再聊这个,于?清溏随便换了?个话题,“你手这么巧,如果当外科医生,一定也很厉害。”

徐柏樟僵了?一瞬,平静的?像室温下的?水,“中医也不错。”

“当然了?。”于?清溏拨弄兔子耳朵,“只?要是你,怎么都不错。”

徐柏樟起?身,“走吧,回去?了?。”

“急什么。”于?清溏还坐在?干草铺厚的?麦地里,把蒲公英杆一根根塞进草垛的?缝隙。

插完蒲公英杆,于?清溏轻轻按住腿,眼神中带着三分诱媚,剩下的?七分都在?声音里,“有点酸,起?不来。”

徐柏樟转回身,抽走了?草垛里的?蒲公英。

于?清溏的?手腕给风吹得凉嗖嗖,腕关节有男人手掌的?形状按在?上面。他转一下,骨头在?动,肉皮含在?掌心里。

徐柏樟走在?身边,嘴里叼着青绿色的?茎杆,花托的?那端在?风里一晃一晃。

侧过头看,他好像在?笑,又好像没有。花茎把嘴抿成一条直线,用来伪装心潮澎湃。

他们都不小了?,却幼稚得像两个情窦初开的?小孩。还要左顾右盼,担心哪个小顽皮没回家?吃饭,呼扇着翅膀,张牙舞爪满村乱传。

*

来得时候大包小包,走得时候又堆成了?小山,有种返乡进城的?感觉。

都是相亲们准备的?特产,三婶家?的?腊肠、四叔家?的?熏肉、王伯的?瓦罐咸菜等?等?数不完。

好在?家?里有空闲行李箱,他们装了?两大箱,塞得满满当当。

特产收拾得差不多了?,于?清溏上楼收拢衣服。只?住了?一晚,其他东西也不多,就是摆在?床头的?那一大盒安.全.套有点碍眼。

像烫手的?山芋,犹豫了?一会儿,于?清溏把它?留在?了?这里。

回程路上,于?清溏只?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车,剩下的?都是徐柏樟开。

车停在?家?门口,徐柏樟慢慢按掉于?清溏的?安全带,见人睡得香,他没忍心叫起?来。

熟睡的?人呼吸轻微起?伏,腕上还戴着那枚手环,腿间摆着编织物。

徐柏樟小心捏开指尖,牵手的?时候就摸到?了?,这里有他咬破后生成的?痂,很小一块,不规则形状。

徐柏樟偷偷地捻,生怕被发现。

孩子的?玩闹声透过玻璃窗,于?清溏伸了?个拦腰,身上有徐柏樟的?外套,“到?了??”

徐柏樟把眼睛从他身上收走,“嗯。”

窗外是自家?单元门,太阳都要落山了?,“怎么没叫我?”

“看你睡得香。”

于?清溏拢住腿上的?编织物,半开玩笑的?口气,“我以为你会把我抱回去?。”

徐柏樟心口长了?指头上的?痂,疙疙瘩瘩的?,每一个痂上都刻着两个后悔。

“下次抱。”

于?清溏拉开门,声音轻飘飘的?,像云握不住,“想?得美,不给抱。”

*

从玉龙村回来,于?清溏第一时间向台里递交了?采访申请。

媒体获得嫌疑人的?探视权比大众简单,但也要提前递交申请书,经电视台、看守所同意,下达采访函,批准后方可探视。

当天下班,于?清溏来到?廖文峰办公室,“台长,您找我。”

廖文峰放下签字笔,“你递交的?申请看守所给答复了?,予以批准,但要确定你提供视频的?真实性。”

徐昊涉及的?案件不仅入室盗窃,除他以外的?在?逃嫌疑犯均背负重案,不仅警方重视,各台也想?拿到?一手消息。

据说某地方电台为获得采访权,不惜用假视频蒙混。所有人心知肚明,徐昊奶奶的?录像,也许是案子进展的?关键点。

于?清溏完全理解,“没问题,现在?就可以发过去?。”

廖文峰:“他们想?当面看。”

于?清溏确认时间,“明天送过去?可以吗?我亲自送。”

“不用,我帮你约好了?,餐桌上见。”

于?清溏犹豫,“今天吗?”

廖文峰调整领带,“有事??”

“没事?,在?哪家?饭店?我现在?过去?。”

“我陪你去?。”廖文峰起?身,披上大衣,“看守所的?姜科长对咱们台很照顾,正好有机会,我得当面感谢。”

“辛苦您了?。”于?清溏掏出手机,“具体地址在?哪,我定一下位。”

廖文峰:“我捎你过去?。”

于?清溏:“不用,我开车了?。”

“那也行,我坐你的?车。”廖文峰说:“相应号召,低碳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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