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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汪那头的律师跟盛稀讲得很清楚,如果冯镜衡这头不愿意接纳他这个寄居乃至是养子,那么汪春申的遗嘱就会变成资助盛稀上学期间的一应费用为止。

冯镜衡为这事,加上栗清圆舅舅的事,冷着汪春申这么久,没想到这个老贼临了和他来这么一出苦肉计。

他也难朝栗清圆全道清楚。

一切等他回去再说,冯镜衡只问她,“我一旦接手了这小子,对外可就说不清楚了,到时候汪春申再一翘辫子,我拖着个养子的污名,不知道怎么背后议论我呢。”

栗清圆这种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人,好像并不能理解他的污名化论,“能议论什么呢,总不至于议论他是你生的吧?”

“你以为呢?”

栗清圆只觉得荒唐,“你那时候才多大啊!”

冯镜衡反过来笑她天真,“社会玄幻新闻看得太少。豪门秘辛多的是孙子不是孙子是儿子的。”

栗清圆一时好奇,“谁家啊?”

冯镜衡促狭她,“不是知识分子么,怎么也感兴趣这些呢?”

“你少来,知识分子也要吃喝拉撒的,也感兴趣娱乐八卦的。”

冯镜衡不和她扯远了,只嗯一声,“你知道我是清白的就够了。不行的话,我改天补个亲子鉴定给你,由着你去给你妈交差。”

栗清圆越听越觉得疯魔了,“真这么差劲的话,你正名一份有什么用,谁知道你还有没有别的私生子。”

冯镜衡就喜欢这份介于天真与自信之间的淡定: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多么多么的优秀还是多金,本质在于我喜欢,反之,你违背了我喜欢的本质,那么也别怪我无情休。

栗清圆便是有这样的淡定。她有本我的一套。一切的外在是用来服务她自我的。

殊途同归。今天谁哭哭啼啼要冯镜衡自证这个孩子一定要和他没有关系,那么,冯镜衡反而是厌烦的。

他举着手机冲通话那头轻笑一声,“嗯。其他的私生子等你逮到再招吧。”

挂了电话,行政酒廊这一层寂静一片,冯纪衡在老二对面抽完一支七星,按灭烟蒂时,正巧老二收线。

他上午接到父亲秘书的递话,下午就来了江北。

兄弟俩这样不管外面天日,面朝面坐着喝酒的光景真是一年到头没几天。虽说时常碰面,当都是各自为营的多。

今天老二更是当着冯纪衡的面讲了通不短的儿女情长,说什么丝毫没瞒他冯纪衡。冯纪衡也很明白,这通电话就是故意打给他看的。

通话收梢,冯纪衡率先附和,“你和你的老同学较什么劲呢?”

冯镜衡夹一颗冰球到杯子里,再倒琥珀色的酒下去。他才睡醒,落拓颓唐一身,需要些冰镇的来提神,却又丝毫不想沾一口化了的水。冯镜衡昨天两头飞,晚上又折腾到那么晚,回去又被莫沈他们捉住打牌。他早上过来忙到下午三点多,实在撑不住了,回酒店倒头就睡。

这会儿被老大捉起来,冯镜衡咂么一口快饮的滋味,撩眼皮反问老大,“有什么劲可较,别把我说的这么不上路子。我一向不爱和女人较劲。”

冯纪衡笑,“那刚才电话里是在干嘛?”

“她爱和我较劲啊。”

冯纪衡拆穿,“鬼信。冯老二出了名地不爱上赶着的女人。”

“嗯。你这么说,也省得我一些口舌。”

冯纪衡再点一支烟,夹在左手上,架腿而坐,一口潦草的烟吐出来,随即怪老二,“里仁路归你我没意见,但是没必要这么大阵仗吧,老二,你经过老头的口,这性质就变了。这叫外人知道,以为我们俩怎么了呢。尤其是,咱妈回来,你怎么交代呢,为了个女人?你这么说,她又要跳了。里仁路算起来,也是她的嫁妆了。”

“这一大早的,朱青揪着我哭天抹泪,她怎么敢给你打电话,生怕你发火啊。去那里,是她们临时决定的。谁也不知道你不在,栗小姐却在啊。”

冯镜衡晃荡着杯中酒,好整以暇的冷淡,“嗯,就是免得这些不必要的尴尬,才要老头声明一下,那里归我。”

冯纪衡气得就是老二一句话,父亲即刻就照办了。

这些行径已经不需要任何人再给他强调了。

“老头不声明,我就不同意归你了?”冯纪衡发难。

“不是不同意的问题,是这从中总有人不满意!”冯镜衡反呛。

冯纪衡气得把手里带着猩红的烟往地毯上一投,这里私人环岛的酒店,一半有冯家的入股,侍者见这两位大小金主这么分庭抗礼地坐着,愣是没人敢上去捡那支没品格的烟。

还是冯镜衡招手喊服务生弄走,口里喊着小心火灾。

“谁不满意,你说给我听听,镜子。”这个诨名是外面那些狗党给老二取的,冯纪衡鲜少愿意这么喊他,他一向亲昵地喊老二。

冯镜衡依旧不买账,他起身来,端着酒杯,去玻璃幕墙边,看不远处涉水岛面上的薄薄水气,“你也说给我听听,怎么我和栗家来往,这么戳你们夫妻俩的肺管子了。”

冯纪衡正名,“那是朱青她一时小心眼,我上回跟你说过了,你别理她就是了。”

“我不理她,她给我使绊子啊。”冯镜衡霍然回头,“哥,我跟你明说,不是有人劝着我,你今天没准飞过来的火气更大。”

冯纪衡眉头一皱,面上显露出来的情绪是反感,反感这些没必要的龃龉官司。甚至骤烈的厌恶,“她从前不这样的。”

冯镜衡不置喙兄嫂的家事,但是不置喙不代表他不清楚。朱青无非就是怕老二找个更合婆婆心意的,人都怕比较,但是冯镜衡始终搞不懂,她这么怕比较的人是怎么敢去伙同袁家的。即便那袁芳岁简单,但是她仗着父母的家世,哪怕是共妯娌了,也不会把朱青放在眼里的。

所谓媚上者一定欺下。就是这么个理。

冯镜衡假意没听见大哥的牢骚,有一说一,今天这个口角官司能在这里清掉最好。他并不是个多拘泥不放的人,“我和栗家来往的事,是我个人的事,我再说一遍,不存在巧合,巧合也只有我制造的份。昨天大嫂和她遇上了,即便她个人色彩地不喜欢圆圆都可以,只要她不伙同袁家挤兑人,我也不会闹得老头也知道的。这已经不是她们女人碰面有点不合拍了,如同你今天飞过来聊这一场一样,事关我冯镜衡的颜面。我这一次再不说点什么做点什么,那也别耽误人家了。不然人家和你来往图什么呢,图你家大业大就得受你父母还是兄嫂的冤枉气?你家大业大也不是全给人家一个是不是?”

冯纪衡被老二噎得哑口无言。更多的是感受到了老二的夹枪带棒。

冯纪衡确实反感婆媳斗争,反感母亲过分的强势,这么多年都没有扭转过来对朱青的意见,却又那么宠爱他们的两个孩子;也反感妻子回回隐着攒着地情绪化,她仿佛一件事永远不能消化掉,隔了好几年还能拿出来记忆犹新地宣泄。

两个孩子出走的事,朱青不是对他父母没有怨言,在冯纪衡当着他们面处理意见的时候,朱青总是忍气吞声,回头,她又对婆婆怨怼一般的情绪,始终坚定甚至像要说服冯纪衡,你父母不是无所不能地,他们明明连两个孩子都看不住呀……

今天接到父亲秘书的电话,朱青更是愣神了许久,她质证般地问丈夫,你父母这样还不算偏心吗?要是你要求这样,你看看你爸爸会不会这么毫不犹豫。

冯纪衡无比厌恶的情绪,带着这一口气,最终决定飞过来跟老二摊开来聊一聊。

他还不至于被这样的家庭情绪掣肘到,他过来一是主张他的态度,二是探探老二这苗头的程度。他们一母同胞的兄弟,分管项目、生意一向打配合得多,老二又是出了名的邪性,他的那些花招,老头有时都未必接得住。老头需要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双簧谈判场合,从来是冯镜衡信手拈来。

冯纪衡不愿意去无能地比较兄弟俩,倘若有一天他们父亲觉得老二更适合作这个家族的决策人,那也是他冯纪衡力有不逮的缘故。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十个手指伸出来还有长短,但这十个指头,缺一不可。

兄弟俩真的阋墙,那都不必熬过三代就败了。

男人对阵,磨不开颜面的时候,都爱拿烟酒撒气。

冯纪衡这一会儿第三支烟了,对面的老二更是拿酒当水喝。一阵沉默后,冯镜衡依旧乖张地问:“算平账了吧。里仁路那里没话再生了吧。虞老板那,我自己去领,只要你和我大嫂没话说就行。”

冯纪衡冲老二去一声,“你大概也是修炼到时候了,没见你这么认真过。说句不中听的,你也别怪我们,你早几年这么认真地谈半个对象,我们也就不会这么刻板印象了不是。”

“那栗小姐好归好,但我始终还是支持你和袁家来往,不为别的,袁家能助力你的,栗家远远给不了你。我说这话是单纯为了你,老二,你这个档口自然是千金难买心头好,没准过几年你就不这么想了。好比朱青,她从前不这样的,这几年越来越斤斤计较了……”

冯纪衡自嘲,不知道是不是结了婚的女人都会这样。

冯镜衡听后慢怠一笑,顺手拿过老大手里的烟来渡火,渡过来,他狠吸一口助燃,再把烟扔还给他的时候,冯镜衡严阵的口吻甚至几分肖像年轻时候的冯钊明,“这不是你消极懈怠的理由。你这些谬论存在的话,按道理老冯早换了二十八个老婆了,我俩没准也不是同一个妈了。”

说话的人,三口解决一支烟,最后烟雾弥漫之际,他敬告自己的兄长,“你也会说朱青早些年不这样的,那么为什么呢,为什么结了婚跟了你,她反而越来越不安定呢。明明阶级十级跳的跨越了,为什么她没有想象中的快乐呢。而你的一双儿女,又是谁教养得那么好的呢,那么衣食无忧天真烂漫的呢!”

言尽于此的人推脱困得一比,他还得上去再眯会儿,明天早上还得去打高尔夫,“哦,我有必要跟你提一嘴啊,别看你妈咋咋呼呼瞧不上朱青什么的。谁敢来拆散他儿子的家庭谁敢来破坏她两个孙子的家与宁,你看看她会不会炸就完了。”

*

几天后,杭天过来带合同给冯镜衡签字顺便给他汇报一下最近的跟踪进度,提了嘴栗小姐闺蜜孔家的进度。

孔颖虽然经过栗清圆的口转述了答谢,依旧还是中规中矩在冯镜衡助手的工作号上托杭天再次转达了谢意。

冯镜衡嗯一声,想起什么,拿这个工作号给孔颖拨了个语音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