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力文学geilizw.com

对面人听清这一句,目光在半明半昧的夜月里,仿佛觑探了许久,一时审视一时意外,良久才动了动下颌线,牵扯出了些质问的话,“不、同、意,是什么意思?”

栗清圆没觉得自己失言,更觉得这又是他的话术,以退为进的伎俩。她一时沉默,沉默的留白便由着两端各自发酵起来。

栗清圆的心思,冯镜衡好像半点没领悟到。而是,径直走过来,最后从她身边掠过,“嗯,今晚的话,当我没说过。”

他都已经步履丝毫没被酒意绊住地走开去几乎有十几米远,栗清圆依旧在原地,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有人疾步折返,再一把过来扣住她手腕,“栗清圆,我给你原封不动送回家,你也不必强调什么不同意,我俩两清了。”

气头上的人,丝毫听不出对方是在撂狠话,“好。既然两清,就不必送我了。我自己有脚,我可以打车回去。”

冯镜衡扣住她手腕的力道滑到手指间,狠狠揉捏了指骨那种,“你是不是很擅长处理这种两清啊,栗清圆你身上某块地方牙印还没消掉呢,你就翻脸……”

有人的话还没说完,身后有人过来,并且很精准地喊他,“冯总。”

栗清圆急得脑子打结,生怕有人大放厥词,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

是冯镜衡的司机,他晚上的行程,二助早安排好老宋来接老板。

冯镜衡闻声,把车钥匙交给了老宋,要他先去车上等他。

而对于捂嘴成功又撤开手的人,冯镜衡冷淡得很,“我对于两清的关系,一向是不该不欠,祝好,但别来烦我。”

“……”

“不同意到底是几个意思?”

“我讨厌你做什么事情都处心积虑的样子。”

“我现在问你,你不同意的事,而我干得不少的,是指什么?”

“……”

她不答,冯镜衡的怒火就更烧了。他回应她刚才的话,“对,我就是处心积虑。我不处心积虑,你在哪呢,哦,没准和你的外科医生男友破镜重圆了。”

“冯镜衡,你神经病!”

“栗清圆,让我来告诉你,只有傻女人才相信一个男人的变心还分什么精神出轨身体出轨,你要是相信他的‘我和那个人什么都没有’那就更蠢到没边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去给你调查,一准地叫你明白什么叫彻彻底底的恶心、背叛。所以,你得庆幸你没回头,不然我会叫你明白什么是真正意义上的拆散!”

栗清圆觉得初见的那个傲慢、高高在上的冯镜衡又出现了,她讨厌他这样说话,“你今晚这样气急败坏的说话,仅仅因为我不跟你回家,对不对?”

“是么,你是这样觉得的。所以,我说什么,你总是留着心眼?甚至觉得,我俩今晚one night 一下,我就会移情别恋甚至抛之脑后了,对不对?”

栗清圆终究有几分被猜中心思的彷徨。她也不懂,她仅仅想听他认真说几句,而不是总是这样玩世不恭的态度。

这一刻,她陡然脑子里闪出了答案,那个小品叫《披星戴月的想你》。

可是,她这个时候又不能告诉他了。

栗清圆过往的经验里,今晚这样的收场,一定是不欢而散。

然而,对面人是冯镜衡。他终究不是她过往里的人。

就像那晚他急着飞依旧从容不迫安排妥当她那样,也只有那样的情境之下,栗清圆才能生出些自己不会开车的歉仄心。今晚,他势必要为自己正名一下,“我倒要看看去我那里一趟,我们明天早上是不是就两清了。”

冯镜衡把手上的人拽紧到鼻息前,“我就这么叫你害怕么,啊?就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栗清圆哑口。

他最后一次征询,多少正派就多少邪性,“去吗?我住的地方,有好多好多的鬼,我就是那个头一把交椅的鬼教头。”

沉默的人反而笑了。

冯镜衡看到也当没看到,他决心要把她这些不自知的伎俩悉数屏蔽掉。

去的路上,后座上的两个一直无话。引得开车的老宋都纳闷起来了,车子一路向南,行进一道梧桐大道上时,老宋循例的口吻问后头那位,“待会停么?”

阖眼假寐的人寂寂道:“不停。”

栗清圆终究假借好奇心,闷闷出声,问身边人,“你要停下有什么事么?”

身边人权当听不见的样子。

栗清圆当着他司机的面,被他这样冷着,气得才要冷冷磨牙关的,只见身边人忽而倾身过来,手从她鼻梁处掠过去,开落下了车窗,拨她的脑袋,朝外看去,外面一路森森然的黑夜疾驰,呼啸而过的风声,不一会儿,看到了一栋有亮光的小楼,乌洞洞的夜幕里,栗清圆其实没多看清多少,只见呼啸里,那小楼隐秘在一片幽静广阔的林叶院子里,甚至都不该叫院子,而是该称为地皮。冯家这处住宅地是冯父当初买下想盖厂房的。最后留了自建。这处地皮上,前后盖了两处生活居地,带花园、菜园,泳池还有一处儿童乐园,里头足够伊家伊宁跑他们的小马。

有一处红房子,是伊家给她的小马做的马厩。

可惜,马儿还是寄养到马场里去了。

这处便是冯镜衡父母住的地方。

也只有亲眼目睹了这处地方,栗清圆才真正明白了,为什么他哥哥家两个孩子溜出去了,他父母会全不知情。

因为太宽太敞了,孩子这头已经溜出街了,院子后头小楼里午休的两个老人,还没反应过来呢。

以及,他们家前后压根没邻居的。

栗清圆这么分析着原委,再扭头过来的时候,冯镜衡便在她气息后头。

他问她,“嗯,要不要停下来进去坐坐。”他家老头还砌了个下沉式的观赏鱼池。步入台级下沉的那种,伊家的那些同学,一到春夏两季,总嚷着要来看鱼。

栗清圆这会儿又把刚才那阵子吵嘴忘了似的,她也跟着好奇起来了, “多大的观赏鱼池?”

“刚才我们站那吵架的院子差不多大。”

栗清圆虚心请教的样子,最后听到这样的参照比例,不禁翻翻白眼。

冯镜衡即刻解气地笑了,“怎么,我说得不对?”

“对不对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那个鱼池。”

“谁问你鱼池了,我问你是不是吵架的院子?”某人咬重那两个字。

栗清圆一时不想理他。

岂料,冯镜衡忽而拨她的脸颊来看他,依旧气性没消的样子呢,“还说不说那什么不同意的话了?”

栗清圆顾忌着有外人在,她轻声冷淡提醒他,“你自己说了什么,你别忘了。”

冯镜衡吞一口气,头枕回座椅去。

车再行进了一阵后,抵达了冯镜衡个人的住处。

跟他父母养老的“小庄园”比起来,他落脚的地方就显得袖珍口袋多了。

车子在一片联排别墅前停了下来。

老宋只以为冯镜衡带女友回家,什么都没问。冯镜衡更是从后备箱里取下东西,然后拍拍车屁股,示意老宋可以走了。他一向这样,今天开什么车子出去,老宋给他送回来,便开什么车子回头。

别墅的大门潦草地从里头别着插销,主人伸手进去松开了,然后请客人进来。

栗清圆觉得荒谬极了,“就,这样都没锁的啊?”

“锁什么,这院子里有什么值得偷的。”

没错了,院子里,荒得一根草都没有。

然而,隔壁人家好漂亮的。院子里全是花,还带着流水的循环系统,花架子上趴着只狸花猫。

也不怕生人。栗清圆凑近了些,它丝毫不动。

还是廊下的人喊她,“喂,嘛呢!”

这才把猫吓跑了。

栗清圆怪他,也顺着他的身影走上台阶。

与院子里的荒而凉相比,楼里霍然通明开来的陈设,好歹还对得起他二世祖的身份。

极简主义的风格,但样样事无巨细地到位了。

与里仁路那边的繁琐复古相比,他自己住的地方是豁达,通明。

冯镜衡说这里是他们集团开发的产业,他回国那年着急搬出来,正好就置办在这里了。住了也五六年了,当初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他去拿水给她喝,栗清圆正好站在一楼的会客厅中央,朝南的一整面青色玻璃墙上,被他用黑色马克笔写着一连串数字和专业的术语词。

冯镜衡过来的时候,给她解释,他这一阵子好久没回来了,那还是他上次同客户通电话时记的。

栗清圆接过他抛过来的水,他正好要打几通电话,冯镜衡示意她,随便参观。楼上还有几层。

栗清圆只当他通机密电话呢,她也没兴趣听,便走开了。

她也没有多感兴趣他房子的全貌,而是上了二楼的偏厅里坐了坐,二楼东面的一处阳台是步外式的。栗清圆自幼就喜欢这样的阳台,从前舅舅分配的那套公寓,阳台也是这样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