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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小年气得当即拧眉,发作老二,“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不说话,你又这么抻着,大家都尴尬啊。你可别指望她啊,她不会主动给你暖场的。”冯镜衡几分笑意,促狭且厚脸皮,但是话里话外,袒护着谁,一目了然。

栗清圆听冯镜衡这么说话,多少有点洋相,她卖力地挣脱了他的手,独立交际的自觉。但也诚如冯镜衡说的那样,她并不是个多长袖善舞的性情,当下,只能拣一些她想得到的说:“我听冯镜衡说过里仁路这里的由来,他也讲过,这里是他妈妈出嫁的地方。所以,昨晚我宿在这边,我想,多少是有点失礼的。”

先前,虞小年张罗着老二去跟袁家女儿见面。母子俩较量了几句,扯到婆媳矛盾上,老二发难一句,当初你大儿子奉子成婚那事,说破天罪魁祸首也不是人家朱青。这些年,虞小年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当真是那种尖酸刻薄的人,朱青也嫁不进这个门。说到底,她是瞧不上朱家奉子这个伎俩。也惯朱青,想得太多。凡事,总想着别人来成全你,自己却不成全自己。

早些年,虞小年会面朱青时,她口里的纪衡,念得温柔缱绻,张弛有度。然而,作母亲的虞老板却听出了市侩与心计,你不能否认她爱这个男人,但是也爱这个男人背后适配的名与利。

今天,栗家女儿口里的却是完完整整的冯镜衡。这样年纪的女孩子如果全然不懂名利,那反而过于天真浅薄了。但是她的口吻,轻松冷淡地驾驭着老二的名字,叫任何人都听得明白,如果非得在两个人谁离不开谁间挑一个出来,那势必不是人家女孩子。

男欢女爱,这古来今来,男人的名头向来在前头。

“我回来前,他爸爸就同我说了,反正这些年这里的租赁维修管理费用都是走的他私账。随他去吧。栗小姐是他的朋友、客人,我和他爸爸就是再老糊涂,也不会怪到你头上。”

冯镜衡听后,歪头来打趣栗清圆,“你的精神损失费没着落了。”

“什么精神损失费?”虞小年不解。

冯镜衡这个口无遮拦,栗清圆以为他当真要讲,不能去捂他的嘴,便抢着他开口前,连忙地问:“没有!阿姨,您要喝茶吗?”

虞小年给栗小姐弄得有点懵。还真是,她来老半天了,口都说干了,老二都没倒杯水给她。于是,顺势点点头。

栗清圆当真去给虞小年烧茶。期间,她还喊冯镜衡,要他来一下,帮她拿最上头那套茶具,她够不着。

两个人人前人后的腻歪,虞小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待到栗清圆把茶和配着吃的两份点心端过来,看得出,是个做事比说话漂亮的人,起码利索。

她不去多余解释这份点心是给你充饥还是佐味。总之,她想到了。

虞小年刚才说她是客。此时,又摆出自己是客的样子,致谢他们的招待。

再说养儿子一点用偿都没有,“我这一大早赶过来,确实有点饿了。是冲他喊地饿了。”

饮茶期间,虞小年多少还是不能免俗地问了问对方个人情况,再到父母那边。

栗清圆都简略应答。

冯镜衡在边上几番严防死守对家放牌的机敏,示意虞老板,点到为止啊,你还没到寻根问底的时候与资格。

虞小年看在眼里,最后剜一眼老二。

栗清圆会意,她淡淡一笑。

虞小年便也没藏着掖着,“叫栗小姐看笑话了。”

栗清圆只作摇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忍住了。

虞小年爽利,快言快语,她这辈子没能好好上个大学,对真正的读书人毫不掩饰的欣赏,尤其是书读得好的女孩子。“栗小姐的妈妈该是个顶漂亮的知识分子,同我们这些粗疏的聊不到一块去了。”

栗清圆微微一愣,她仿佛还在上一趴,片刻,看了看冯镜衡,才决定开口的,“不。我想您误会了。我刚才摇头不说话,并不是别的意思。是觉得冯镜衡跟您很像,另外,我妈妈并不是什么高级知识分子,她书读得并不多精通,这也是她当初嫁给我爸最满意我爸的地方,说我爸是新兴的高富帅,有她没有的知识财富。”

“不过,我妈妈确实很漂亮。如同冯镜衡继承您的美貌一样。”

虞小年有点被恭维到了。甚至看看老二,你不是说她并不会暖场、漂亮话那些的嘛。

冯镜衡面上不显,只拆穿亲妈的虚荣,“怎么,人家奉承一句你漂亮,就飘到天上去了,是不是?她作翻译的,经常陪各种富婆甲方的,别太当真。她的话术语法,你听听,都是机翻套话,听不出来啊。”

虞小年恨恨道:“你的话听起来才机翻。”

冯镜衡在边上笑歪了都。无声看一眼栗清圆,再同亲妈斗智斗勇,“哎,你怎么偏帮着外人了啊!”

“因为你们一群混账王八蛋的内人,没一个好东西。”虞小年说到这,点到为止。她人也算见过了,老二这里的反骨头,她也算理清眉目了。先不说汪春申这事瞒着人家姑娘,冯家到底能置换出多大的利益化。同为女人,将心比心,虞小年看得出来,今天能讲得出这番宠辱不惊话来的孩子,没准此刻,老二把话跟她挑明了,就真的没下文了。

她不知道人家姑娘多久能忘掉这一段。自己养的儿子,虞小年再清楚不过了,这个时刻,因为这事,叫他生生地断,不谈要他的命,也起码折辱他三十年的尊严。

心意这东西,不需要去强调。那个人在他跟前,他这么活蹦乱跳地甚至能为了她低他从来不肯低的头,便是最大的诤言。

虞小年临走前,说起虞家舅母, “老二他舅母过些日子也要来呢,到时候家里摆席,你有空的话,就去家里坐坐。怕生,带朋友来。多几个也不要紧的。”

虞小年说不清这样偏帮着自己儿子,到底是对还是不对。无论如何,这是她为了儿子乃至冯家拿出的最大诚意。

她也不怕叫他们知道,“到时候袁家也来,就趁着那天,正式公布了你们拉倒。他袁家闹就闹吧,谈个恋爱结个婚都有分的,不能我糊涂拉个线就赖上我了,赖上我,实在不行我娶了吧,那能怎么办!”

栗清圆瞠目结舌。真的,她总算知道冯镜衡这样的精神状态从哪里来的了。

虞老板都快要走了,不知从哪里冒出只猫来。

冯镜衡介绍,“如果您愿意接受,它可以是你第三个孙子。”

虞小年拿她手里那只倒V雾面白色喜马拉雅,搡一下口无遮拦的人,质问他,“你预备歇几天,才回去?”

冯镜衡抱起他的“孩子”,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可以回去,也可以不回去的。”

“圆圆,”虞小年忽地喊了声谁的名字。

栗清圆还没反应得过来,冯镜衡先急了,“你喊她也没用。”

虞小年严阵静默,训斥老二,“没用你急什么。冯镜衡,我即便不全部赞同你爸爸的话,但是他这辈子没对不起妻儿老小。你不谈要超过他,起码爷俩要打个平手。我别的话都不多说了,要对得起妻儿老小,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你自己斟酌吧。”

最后,虞小年朝圆圆抱歉,今天来得匆忙,并没有合适趁手的见面礼给她。等她正式去家里做客时再补吧。

栗清圆婉拒,说不必要的。

虞小年坚持,说一视同仁,“当初见你们大嫂的时候,也给她的。”说起朱青,虞老板终究还是来捏合了句,“她那个人,敏感过了头。但也没法子,当初好端端的家庭,就是被她爸爸搞非法集资给拖累了。最怕的就是这家道中落的变故。”

“她要是和你来几句不如意的,要么就还回去,要么就别理她。总归,他们兄弟俩将来不会一个锅里吃饭的。这话我跟你们说,也会同样跟老大他们说。立身为本,你们立你们的,他们立他们的。”

虞家派过来的司机还在外头等着,冯镜衡出来送虞老板的时候,虞小年面上淡淡的,最后耳听面命地来了句,“你喜欢我拦不住,我没资格去跟人家孩子谈家教。你也三十了,知道有些事该做有些事不该做。我到死都不会改口,你记住,好人家的孩子就不会有未婚先孕这一说,你认不认我这个说法!”

冯镜衡把母亲往车里赶,要她一百个放心,“我要,圆圆也不会要的。她性子比你还倔。”

虞小年听老二这么说,又急了,探出头来,“什么叫不要啊?”

冯镜衡笑母亲,“不肯有孩子的是你,听到不要急的还是你!”

“我要的是名正言顺的孩子。你们男人懂什么。不然有些勾搭已婚男人的女人为什么最后还是想着上位呢,就是年龄阅历起来了,终究明白了,这个世道捞点偏门钱是没有用的,人到中年,能叫你有归属荣誉感的唯独社会认可力。德不匹位的人,必遭祸殃。”

冯镜衡眯着眼,审视般地问母亲,“嗯,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发现你的两个儿子身边有这些企图心的德不匹位的人,你要怎么办?”

虞小年狐疑地目光扫过来,“你是说谁,你大哥?”

“我说的如果。”

“没有如果。谁背叛自己婚姻,先死到我们跟前,给自己几个嘴巴再说!”

冯镜衡不禁拍掌叫好,说他们家虞老板威武。

“你说你这么威武的人,怎么当初连跟朱青一起去栗家都不肯低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