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初见李惑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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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皇帝说“贵妃病了”是借口,没想到一语成谶。
梅瑾萱真的病了。
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浑身战栗,牙关死咬,连汤药都喂不进去。急得素晴差点把齐居正的胳膊扭断。
但这些梅瑾萱都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她在皇宫上面飞着,无数景物在她周围倒退,倒退回元丰十一年,先帝在位,她刚刚入宫的时候。
她记得,那一年南平朝也发了洪水。
无数房屋被冲垮,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因为水灾和瘟疫死了无数人,梅瑾萱的养父母不过是天命意志下被碾死蝼蚁中微不可见的两只。
一家三口只有九岁的梅瑾萱活了下来,混在灾民的洪流中随波飘荡,不知前方。
之后就是为了一口吃的,卖了自己。
人牙子带着她北上,最后,来到了这座她熟悉又不熟悉的——京城。
梅瑾萱是幸运的。
那么多人死了,但她还活着,还因为长相干净漂亮,进入了这座其他人想进都进不来的皇宫,成了一名小宫女。
从一只在外面的蝼蚁,变成了一只在围墙里的蝼蚁。
......
在经过管事嬷嬷调教之后,她被派了差事,去景阳宫伺候。也就是在那,她遇见了李惑。
一个独自住在皇宫角落的宫殿里,吃穿用度都是外面平头百姓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但依旧瘦弱苍白好像随时都会在这幽冷漆黑宫殿中飘散的人。
领她进来的宫女姐姐告诉她,那是四皇子。母亲原是德妃宫里的一个宫女,因为长得狐媚,在德妃有孕时爬上了龙床。不过陛下新鲜了没两日便腻了,就算后来生了皇子,也不过赐了婕妤。陛下把她忘在脑后,德妃更是厌恶这对母子,处处刁难。四皇子母亲活着的时候还能好点,前几日婕妤死了,这日子就更难了。
宫女姐姐一边说,一边还看向眼神懵懂的梅瑾萱。
那神情说不上是怜悯还是感叹,只最后留下一句:
要不然,也不会让你这种新人来伺候。
宫女姐姐说这些时,她们正走在去下人房的路上,她以为这附近没人,可是梅瑾萱却注意到在墙边的枯树后面漏出了一片衣角。
当天晚上就是梅瑾萱值夜。
本来的规矩是,她要在寝殿门外老老实实地等待一宿。
却没想,她身后的朱红木门打开了。
“殿,殿下,有什么吩咐?”
梅瑾萱吓了一跳。她本来因为冷蹲成一团,现在一下子弹跳起来。结结巴巴的说着还不熟练的话。
她以为李惑是需要什么东西,没想到他只说:
“进来吧。”
“啊?”
梅瑾萱惊讶,以为听错了。
然后她就听到一句没有任何感情,却可以让她铭记一辈子的话:
“外面太冷了。”
梅瑾萱忍不住抬起头来。
她刚进淑景宫时叩见过这宫室的主人,就是胆子太小,一刻都没敢抬眼。
所以这是梅瑾萱第一次见到李惑的样子。
李惑披了件很厚的褐色披风,里面衣服整齐,月亮清冷的光打在他的脸上。
梅瑾萱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真好看。
之后的事情梅瑾萱记不太清了。她绝不承认她是被好看的脸迷惑了心智,她只觉得自己是被冻僵了脑子。
有记忆的下一个画面是他带着她站在书桌前面。
虽然已经到了戌时,但李惑并未就寝,桌岸上摊着他刚刚还在翻看的书。可能是察觉到梅瑾萱落在书本上的目光,李惑问:
“你识字?”
梅瑾萱的眼睛像被烫到,倏地收回视线,她脑子里闪过母亲和养母对她说过的话——她是一个自始至终生活在乡下田间,家里世代务农的农家女。
一个农家女又怎么可以识字呢?
梅瑾萱不敢去看李惑,低着头摇了又摇,蚊子般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
“不,不识。”
心虚得非常显眼,也就能糊弄一下当时年纪更小的李惑。
李惑没有怀疑,梅瑾萱松了一口气。看了下一刻,李惑却表现出与其他贵族截然不同的,似梦幻般得和蔼。
他拉起梅瑾萱的手笑着说:“那我来教你吧。”
不给梅瑾萱拒绝的机会,她被李惑按到了桌子前面。
而后,梅瑾萱僵硬地跟着李惑念着书上的字。李惑很有耐心,她“学”得慢他也不急,再教她第二遍第三遍。可偏偏,心虚的梅瑾萱被这样的耐心弄得汗流浃背,筋疲力尽。
好不容易,李惑去睡了。
梅瑾萱躺在外间的小榻上松下一口气。被褥有点潮,但是料子柔软,整体干净厚实,是这两年来梅瑾萱用过最好的东西了。可就是窝在这样舒服的地方,她竟然久久没有睡意。
刚到京城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辗转反侧过。是因为再一次接触到书本,闻到了久违的墨汁味道,才让她想起了那个名为“家”的地方吗?
梅瑾萱想。
她睁着眼睛看着上方黑黢黢的房梁,泪水涨满又滴落,吓得她连忙把头埋进被里,让被单为她的失态善后。
不能再想了......小小的梅瑾萱在心里念着。
离开娘亲的时候就答应过,再也不可以想起曾经,想起七岁前的日子。她得记住如今自己的身份,把那些全部遗忘。
就在梅瑾萱努力催眠自己的时候,内间里突然传出了声音。
梅瑾萱猛地坐起,却发现那些话只是梦呓。
模糊的,呢喃的,痛苦的......
梅瑾萱翻身下地,轻轻走进内间。
于情于理,她都得去看看。
然后她就看到被重重帷幔裹挟在黑暗中,被压制被束缚,无法动弹分毫的身影。
此时那梦呓声更大了。
配合着眼前的场景,宛如绝望咆哮的困兽。
之后不管怎么回忆,梅瑾萱都没想明白自己当时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生出那么大的勇气,作为一个刚入宫卑微的宫女爬上了皇子的床。
最后,她只能把这胆大包天的举动再次归结为——脑子冻僵了。
她掀开那一层层的床幔把李惑露出来,来到他的身边,看着那张陷入噩梦中的脸,轻轻拍着的后背。
啪,啪,啪。
“别怕,别怕。”女孩轻柔的声音合着规律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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