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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为了和人断干净,但蓝芷莘也害怕被别人抓住把柄,无风起浪,在某一天告她于人私会,让她百口莫辩。所以,特意找了蓝玉在不远处等着,以证清白。

毕竟没有人幽会情郎会在四野开阔人来人往的池边,还带着亲哥的。

蓝玉听到她这样冷漠的语气,更忧郁了,他再次叹气:

“哎……”

然后他幽怨地看着亲妹妹,似被辜负的怨鬼一样飘忽地说:“你们现在的小女子,都这样心如铁石吗?”

在蓝芷莘握紧的拳头中,他又加了一句矫情非常的话:

“你们的心都不会痛吗?!”

嘎嗒。

蓝芷莘踩断一条树枝,脚步停下。

她转身看着自己那跟刚刚少年同款,自认为情深似海,一颗真心被人践踏的表情,捏紧的拳头在身侧忍了又忍,才没直接糊到他的鼻梁上去。

蓝芷莘运了运气,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最后决定只用言语攻击一下。

就听她说:“怪不得那个秋水姑娘看不上你。”

蓝玉瞪大了眼睛,瞳孔震颤,看起来被这一击伤得不轻。

蓝芷莘继续说:“你们以为女子是什么样?”

“像那些穷酸书生幻想的画本子里,心里除了情就是爱,情郎是天下第一重要的东西。为了男人付出自己的身体,银钱?为了男人抛弃疼爱自己的父母,养育自己的家族?”

蓝芷莘冷笑一声。

“把男女情爱当成自己生命的全部吗?”

蓝玉被这些话问得一愣。

他从没有仔细想过这些东西。就算他的父母没有向三个子女灌输过,女子就是要牺牲的思想。但是在他的意识里,或者说在这个世道大部分人的嘴里,女人是感性的。女人是需要男人的爱情滋养的。女人一辈子追求的就只有男人的真心。

他从未意识到这些是错误的。因为他自己是下定决心要回报给自己心爱之人同等的真心的,他会体谅她,呵护她,也为她付出自己的一切,哪怕和全天下为敌。

当时秋水拒绝他,他也没有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对,当然那他也不怪秋水,他只怪自己能力不够。

但现在,直到自己的亲妹妹说出这样一番话,才让他多年来的思想破开了一道口子。

他真正地开始反思——女子需要的是什么?他的妹妹,他的心上人,他的朋友,需要的究竟是什么?

可能是蓝玉的表情太脆弱,蓝芷莘心软了,语气也缓和下来。她抿了抿唇,最后说:

“若是能求得一心人,平淡幸福地过完一生当然很好。但是,这世间不是所有都会如你所愿。而到了该选择的时候,或者说没有选择的时候,那也不得不抛弃一些继续走下去。”

“哥哥,对于女子来说,情爱并不是这世间最重要的东西。我不知道别人想要的是什么,但是对我来说,我最看重的是家人。”

听到这里,蓝玉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又何尝不是。

父亲母亲兄长又何尝不是。所以……

“真的必须去吗?父亲母亲和大哥都说了,我们不需要你牺牲一辈子的幸福。你喜欢韩家小子,我们都看在眼里。而且,那个地方那么危险,你……”

蓝芷莘摇了摇头打断蓝玉的话:“父母养我一回,给予我这世上常人难见的东西,我也该回报一二了。”

“可是……”

“不必再说了。”蓝芷莘对他笑了下:“放心吧,我在哪里都会过得很好。蓝家的女儿还怕那些暗剑诡计吗?我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不必为我担心。”

……

巧合的是,在同一天,楚清怡也进了宫,向梅瑾萱带去她刚刚查明,新鲜出炉的真相。

雨泽殿殿门大开,屋子里没有点香,但和煦的风裹着花草的味道在殿内丝丝横穿而过,也留下一番清新。

窗外不知名字的鸟儿在叽叽叫着,声音清脆。窗内梅瑾萱抱着还没满月,但是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的楚明怀坐在阳光中。

乍一看,真像一个慈爱母亲逗弄着自己的孩子。

这孩子被楚清怡养得细心,虽然在母体里过得不好,可现在已经是白白胖胖可可爱爱,像一个长了一对大眼睛的透花糍。

而且这孩子性格也好,用手指戳一下他白嫩的小脸,他也不恼,还会咯咯咯地笑出声。

楚清怡见孩子和贵妃亲近,贵妃也表示喜爱的样子,心里安稳。

不用担心自己出嫁后,孩子在宫里的生活了。

抱了不到一柱香,梅瑾萱便让奶娘把孩子抱去偏殿了。

雨泽殿大门合拢,连窗户都关上了。只留下梅瑾萱、素雪以及楚清怡三人。

眼看步入正题,楚清怡不是铺垫太多迂回婉转的性子。等不相干的人清空,不用梅瑾萱提问,她便主动说:

“娘娘,裕亲王府的事我已经打听清楚了。”

梅瑾萱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看上去不管什么样的内情,她心里都有准备,不会让她惊讶分毫。

然后,楚清怡就大大方方地说了:

“李慧对女人不行,他纯纯是下面那一个。”

“噗!!!!!”

梅瑾萱一口茶喷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

梅瑾萱用丝帕捂着嘴,咳得停不下来。给楚清怡吓了一跳。

还是素雪比较淡定,先拿开梅瑾萱手里的茶,再给她拍背顺气。

好不容易停止的梅瑾萱,眼泪都飙出来了。她缓了缓呼吸,决定以后谈事再也不喝茶了。她又不是李惑,没事装什么高深莫测!

终于能再次开口说话,她震惊地问:“那裕亲王府求什么赐婚啊!?”

这一刻梅瑾萱甚至怀疑,裕亲王妃是故意消遣她,给她下套。

提起这个楚清怡脸难看,忿忿不平的说:

“为了面子,为了子嗣呗!”

梅瑾萱挑眉,看来这里面还有更深的隐情。

果然,就听楚清怡继续说:”说什么专一深情,不舍亡妻,我呸!李慧的第一任妻子出身岭南薛家,这几代虽然没有官居高位的,但是书香门第,渊源博学。他家在南海郡办了广州府最有名的书院,可以说声名显赫。“

梅瑾萱好像懂了点什么。

越是这样的书香世家,越是迂腐。对女子要求最严,门下女眷不许二嫁,就算是年纪轻轻丈夫就死了,也得守望门寡。

前朝很多贞节牌坊就是颁给这样的家族的。

只是南平自开国以来,战火不断,天灾频发,人口损失严重。所以为了增加劳动力和兵力,朝廷特颁布文书不支持女子守寡。当时,这一举措还激起了民愤。

许多儒生,乃至朝廷官员抗议法令,举动,闹事,静坐……

幸好,被太祖雷霆手段镇压了。

太祖,那是真砍脑袋的。哪怕再一百人,二百人,三百人,他杀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坚贞的读书人,也只有一个脑袋,谁不怕死呢?

当发现太祖皇帝跟之前的统治者不一样的时候,再沸腾的血也得冷静下去。

于是,他们消停了。但是朝廷毕竟不能强制女子嫁人生子,所以有的儒学世家偷偷命令女子守节,朝廷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只是在南平朝,二百多年来,再没有新添一座贞节牌坊。

而梅瑾萱懂了的,就是在这种家族里出来的女儿,会是什么样子的。

规行矩步,以夫为天。

当时裕亲王府挑了这个女子做儿子正妻,除了薛家的确有声望有才学外,也是早就知晓李慧的本性。

挑一个好拿捏,不会反抗声张的女人,那自然能保住李慧”不能人道“的秘密。

梅瑾萱短短时间想了很多,而这些只是薛家姑娘的艰难人生中的很小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