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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奇怪,这清蒸鱼怎么一股酸唧唧的味道!”五分?钟后,冯阿姨百思不得其解。

景生?探头闻了闻,一脸认真地说:“馊了,冷的闻不出来,一热就散出味道了。你看,着鱼眼都掉出来了。”

冯阿姨不甘心,尝了一口后气得破口大骂新雅店大欺客,偏又?不舍得不吃,索性起油锅要把清蒸鲈鱼搞成?糖醋鱼,不会烧她倒是真的没谦虚,鱼一下锅,热油四溅,景生?镇定自若地竖起锅盖挡住了头脸,冯阿姨嘴上脸上手?上被烫了七八个燎泡,这个年过得很惨痛。

景生?端着肠肺汤上楼,撞上擦好牙膏从亭子间里出来的冯阿姨,两?人点了点头擦肩而?过,景生?突然冒出一句:“对了,冯老师,我大嬢嬢说过,大红倒算了,桃红是最俗气不过的,千万不要随便穿。不过我家斯江长?得好看,倒是什么颜色都合适,谢谢您提醒了。”

冯阿姨被烫得七荤八素,下了灶披间看到那条狼狈不堪碎成?几?段的糖醋鲈鱼,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围裙下就穿了一件桃红色的牡丹花纹中式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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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江带着斯好到了陈家,看见叔叔婶婶们跟打了鸡血似的孝敬阿娘,梳头、洗脚、剪指甲、捶腿,一样不落地抢光了往常她的活,阿娘却看起来更憔悴了,让他们别吵吵,吵得她头疼。她拉着斯江的手?说两?句就噙着泪念叨“东来啥辰光回来哟”,又?抱起斯好亲上几?口,哭着问?宝宝还想阿娘伐,宝宝过了年回来跟阿娘过好伐。

陈斯好现在是一个很实诚的小胖子,含着糖嘟着嘴摇头:“覅,吾欢喜外婆屋里。(不要,我喜欢外婆家)”阿娘擦一把泪,轻轻打伊屁股:“侬只没良心格小东西!阿娘抱大侬格,侬现在心里没阿娘啦?(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奶奶抱大你的,你现在心里没奶奶了?)”

“有?阿娘,欢喜阿娘。”斯好搂住阿娘的脖子香一记她面孔:“宝宝欢喜阿娘,阿娘跟宝宝去外婆屋里睏高(睡觉)好伐?”

阿娘破涕为笑,刮了刮斯好的鼻子:“阿拉宝宝还是只小戆徒呀,多?切点黄鱼汤,变聪明点啊。(我家宝宝还是个小傻瓜呀……)”

大人之间发生?的事,小孩子们其实都知道,但是大人不让说,他们只能打打眉眼官司。陈斯军早就不和弟弟妹妹们混,照旧沉迷在《今古传奇》里,手?边又?多?了几?本《故事会》和《读者》,见到斯江看过来,挠了挠头:“不是你看的那种世界名著。”斯江随手?翻了翻《故事会》,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稀奇地问?堂哥这上面的故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陈斯军一口咬定全是真的,斯民斯强和斯淇说肯定是假的。争来争去倒把陈家这顿年夜饭争出了点热闹来。

这边热汤还没上,楼下就传来了景生?的声音。

“陈斯江——”

斯江推开窗应了一声,才发现外面落雪了。纷纷扬扬碎玉琼芳,路灯下站着一个也穿着藏青色大衣的少年,正抬头对着自己看,他身后破旧的砖墙和水泥池子凝成?了一幅画的背景,厚重又?沉稳,细碎的弹格石子路上以他为中心晕出一团昏黄的光,飞絮飘洒其中,给他镀了一层舞动的柔光,又?是另一幅画。斯江的心漏跳了一拍,跟着又?抢跳了一拍。

心脏有?问?题大概是阿爷遗传的。斯江吸了口凉凉的空气,挥挥手?:“阿哥!”

“下来,放烟花去。”景生?摘下手?套接了两?片雪花,滚烫的掌心里一点清凉转瞬消失不见,他笑了起来,柔声道:“看,落雪了。”似乎是在告诉斯江,又?似乎是自言自语。

斯江第一次体会到美?能杀人,她怀疑自己的心脏停跳了两?三秒,甚至连呼吸都跟着停止了,整个人是晕的,什么时候关?上窗,怎么领的红包,和阿娘说了几?句话,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这个春节,没有?斯南,没有?赵家阿大阿二阿三,连赵佑宁也没来万春街,但这许多?的遗憾和哀伤里,还有?这么一道温暖的亮色。

每当外婆背到“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斯江总会想起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