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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呜啦呜啦地停在延平路上,陈阿娘被挪进?救护车里,家属只能跟一个,斯江上了车。陈家众人看着车顶闪烁着远离,各有心思。

“斯江带钞票了伐?”陈东来拧着?眉问斯好。

斯好摇头:“伊没背包,我回去拿。”

陈斯民拦了一部差头,问谁跟他们一起走,陈东珠和曹盈盈跳了上去。差头车尾灯也迅速消失在转弯处。

陈东海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定定地在马路牙子上站了片刻,一转头看到缩在后面?的陈斯强王倩两口子,一抬手还想再揎儿媳两记耳光,看到被她?抱在手上的孙子,手又跌了回去,跺了跺脚:“看什么看?快点回去拿包,帮老太太收拾点衣裳送去医院。”末了又加了一句:“一点山水都勿会看,册那。”

王倩先头吃了阿公两记耳光,见他手一抬就心惊肉跳,赶紧搂紧了儿子,再想到先头阿娘的惨烈模样,不由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连打了几?个寒颤。

斯好跑回顾家,三言两语把事情?交待了,翻开衣帽架上斯江的包,确认钱包卡包都在,刚拿上要走,听周善让在里间喊:“斯好你等等,我给你姐拿几?件换洗衣裳还有毛巾牙刷擦脸的东西,她?这两天恐怕会守在医院里。”

顾北武把手里的包递给斯好:“她?的手机充电器还有这几?天在看的资料都收拾好了,你一起带过?去。”

顾阿婆连划了好几?个十字:“上帝保佑哦,上帝保佑啊,还好人没事,她?怎么熬到今天还想不开呢,自杀是?要下地狱的呀。”

顾西美还在犹豫自己是?跟着?斯好去还是?不去,见善让北武已经帮斯江理好了物品,看起来?他们倒比她?更熟悉斯江更熟悉这个家,正不自在着?,斯好已经咚咚咚奔下楼去了。

南红随手拈起一张麻将?牌,指肚搓了搓牌面?:“发财。”

亮出来?,确实是?一张发财。

“富贵由天,生死有命,”南红淡淡地道,“活下去也未必是?好事。”

“呸,大过?年的你这张嘴还这么讨人嫌。”顾阿婆啐了她?一口,又和北武善让感慨起陈家的过?往来?,人老了,一旦开始追忆往事,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当年金司徒庙香火还蛮旺的,我跟你老子在庙门口拜的天地,绣的嫁衣和红盖头一直放在家里,运动的时候斯江阿娘揭发我搞四旧,衣裳盖头绣鞋统统被抄出来?,烧了个精光,鞋尖上两颗东珠是?祖上传下来?的呢,被十一支弄的一个小畜生揪下来?昧掉了,我被剃了个阴阳头派去扫厕所。她?以为揭发了我她?就逃得掉?哼,我就也去告发老陈头帮国民党做过?会计,做什么抗日捐款的账目,几?十万几?百万大洋经手呢,结果她?还不是?跟我一起扫公厕了?我跟她?天天像斗鸡似的大眼?瞪小眼?互相?不理睬,神经病似的。谁想到后来?仇家居然变成?了亲家,唉,冤家哦!这么多年,打仗逃难熬过?来?了,运动也熬过?来?了,老陈头没了她?都熬过?来?了,重孙都抱上了,明明该是?享清福的时候,怎么——”顾阿婆眼?泪水落在手背上,“斯江小时候搬来?的那一天夜里,啊哟,作?孽啊,她?魂灵头都没得喽,跟我叽里咕噜了多少话!什么十点钟要泡麦乳精,一盒子饼干一趟只好吃三小块,栗子蛋糕就只能吃半块,睡好午觉要吃点饼干不能吃糖果,连牢一个多月,天天像警察一样,到点了就来?监察我,牛奶喝了没,鸡蛋吃了没,午觉睡了没,牙齿刷了没,啰嗦得呀,烦死个人。好几?天我起夜,嗐,她?阿娘就站在外头那个路灯下头,盯牢我们家窗户看,头两次真?把我吓了一跳,人家是?望夫石,她?倒好,成?了个望孙石。”

顾阿婆叹气:“所以斯江对阿娘好,也是?应当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呀。”

西美把麻将?收到盒子里,冷笑道:“有啥用?老头子走的时候只想着?别人,可没给斯江斯南斯好留点什么。阿娘要把一套房子给陈东来?,有陈东方陈东海陈东珠那样的弟妹会得肯伐?”

北武接过?话头叹道:“不患寡,患不均。”

南红眼?风扫了扫西美,似笑非笑道:“我们家这套房子马上也要拆迁了,顾西美你说该怎么分?”

西美手里麻将?盒子的盖子“嘭”地一声落下,涨红了脸怒视南红:“姆妈说怎么分就怎么分,哪能?侬格位香港人有啥意见?”

南红把筹码推过?去:“你筹码忘记摆进?去了哦。问我有啥意见?我是?肯定不要房子不要钱的,你跟我急眼?什么?你现在不还赖在景生那套小房子里吗?”不等西美争辩,南红手里的筹码忽地哗啦啦散了一桌,“房卡上名?字是?顾景生,你做的手脚,景生户口都没了,怎么?那间房就变成?你的了?”

自由公寓一楼的小房子是?房卡房,当年虽然付了钱买了使用权,每年还要交两百多块的租金,房卡上一直是?顾景生的名?字,西美只当没看到,这会儿被南红戳在痛处,她?又羞又恼:“我钞票给了姆妈的,用得着?跟你汇报?”

“是?啊,十年前大哥和景生拼出来?的四万六千五百块血汗钱,你给了姆妈五万整,是?不是?大哥和景生还要谢谢你?那时候房价是?八百块一个平方米,现在是?三千块,侬会得算伐?”

“十三点伐,那是?公房,又不是?私房,跟房价涨价一点关系都没!”西美也火了,“我住过?去,是?跟姆妈北武商量过?的,跟你有什么关系?要算账是?伐?当着?你一大家子的面?我们就把话说清爽,当年你跑去香港,家里给你出了多少力出了多少钱?你算过?吗?外头的人情?欠得大过?天,还不是?北武两口子在帮你收尾?后来?你人没事了还要折腾,搞摊头开工厂,最后呢?烂摊子一堆,人都不来?的,还是?北武在帮你收拾。不管怎么说,我不像你,处处用钱处处用人,还一副救世主的样子指手画脚!”

见姊妹阋墙,周善礼和善让对视一眼?,默契地悄然下楼。

顾阿婆急怒的话语和北武劝和的声音在黎明时分透窗而?出。

善礼刚点上烟,赵彦鸿带着?三个儿子也一脸尴尬地逃了出来?。

“虎头怎么还不知道跑?”

“小舅舅不让虎头跑,两个姨妈吵起来?吓死人哦。”阿大耸耸肩摊了摊手,“女人真?恐怖啊。”

“胡说八道什么,”赵彦鸿朝他后脑勺轻轻拍了一巴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们不结婚懂个屁。”

阿大捂住头看向周善礼:“周伯伯也没结婚呢。”

周善礼笑着?摇头:“你外婆家其实已经算好的了,”他看向善让,“不过?虎头也大了,妈也提了好几?遍,你们总不能一直在云南,真?该回上海安定下来?,别让斯江一个人又照顾阿娘又照顾外婆的,你和北武商量商量。斯江太辛苦了,现在又要开公司,哪里忙得过?来?。”

善让笑着?点头:“是?的,说好了,我这次过?去交接一下就回来?上海,房子要看的,是?不能也不应该都丢给斯江一个人。”

“你跟北武要夫妻分居两地?”善礼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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