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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知道江家村的人为什么都那么瘦了。”

“我要是每年都爬七八回,我也瘦。”

“听说六爷很帅,是真的吗?”

“好像是,庙里有画像,身高两米,长得像二郎神!”

下午的太阳堪称暴烈,山道两旁几乎全是橘子树,最近的一批橘子已经被下了果子,树叶泛黄卷曲,但空气里还残存着橘子皮的味道。

江橘白的眼皮上都是汗水。

他用手背一抹,抬头看向山顶的方向,一愣,百步梯的最高处,一道发虚的黑影站立在那里,它正朝下俯瞰着。

爬上山时,太阳西沉,庙宇在他们眼前矗立,前院停着一辆大货车,还有几辆轿车,在宏伟高大的庙宇衬托下,显得十分娇小。

陈芳国和陈白水从门槛里迈出来,一派轻松。

所有瘫在地上的学生,包括江橘白在内,都愣住了。

徐家镇的学生最懵,“能坐车上来啊?!我还以为只有一条路!”

“小芳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自己开车上山让我们用双手双脚爬上山!”

“不得不说,这座庙不像是江家村的建筑物,太华丽了,房顶是黄金吗?”

房顶是黄琉璃,在要落不落的夕阳下泛着金灿灿的光芒。

上半部分有多灿烂耀眼,已经失去日光照耀的下半部分,就有多沉默肃穆。

大门高耸,赫赫巍峨,但内部没有灯光,看起来像一张黑色的深渊大口。

“这叫锻炼,锻炼懂不懂?”陈芳国手里端着一盅茶,“这个好喝,橘子皮和龙井茶,你们也去喝喝看?败败火。”

“去逛逛吧,拜拜江六爷,让他保佑你们高考顺利,学业有成。但是得按着规矩来啊,不能瞎拜,不让碰的地方不许碰,”陈白水站在院子中间,那棵年逾百岁,粗壮弯折的橘子树下,“后院有求签的地方,这两天不要钱,你们也可以去求一支看看。”

“徐武星,你干什么呢?”嘱咐完的陈白水,看见徐武星忽的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朝庙门方向猛磕头,地板撞得砰砰作响,撞了一头灰。

徐武星听见陈白水的声音,咧开嘴,他牙齿有些发黑,每条牙缝上面都出现了一道黑线,“嘿嘿,拜六爷啊,让六爷保佑我。”

徐文星走过去,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什么年代了,你还真信?别丢人现眼!”

“他们不是说六爷庙很灵吗?为什么不能信?”徐武星甩开徐文星的手,“哥,要不你也拜拜,让江六爷保佑你能一直是年级第一。”

徐文星:“我什么时候不是?”男生下巴微微扬起来。

徐武星贴到他耳边,"徐栾在的时候,你明明一回第一都没当上,劝你也拜拜吧,免得学校里出现第二个徐栾。"

“哗啦啦”

安静的暮色中突然响起水声,江橘白把前院池子上方的水龙头忽然拧开了,他外套丢在旁边的阳台上,蹲在地上,用双手接着水往脸上泼。

从少年脸上淋下来的水帘,在最后一抹金色的暮光下,像一串串往下掉的金子。

陈白水吼他,“江橘白!剧烈运动后不能直接用凉水泼脸!你赶紧给我把水关了!”

“哦。”江橘白已经洗完了脸,他抬手把水龙头拧紧,起身穿上了外套。

陈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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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武星不喜欢徐文星待在一块儿,不自在,所以他趁徐文星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走找李观嬉去了。

徐文星也懒得管他了,找上江橘白。

“你怎么不是导游?”徐文星问江橘白,他看11班和末班两个班的都是江家村的在前边当领队,介绍六爷庙的神像和设施,分别代表了什么,以及在六爷庙中必须要遵守的忌讳。

“累,而且庙也不是特别大,墙上也有介绍,要什么导游?”江橘白说道。

庙宇正殿中的男性神像便是江六爷了,他年轻早亡,所以金身也是仿照他年轻时候的样子做的,但要更早一些,看面容也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模样。

前几年江家村人凑钱重新花大价钱给江六爷描了一遍金身,还做了纯金的发冠,绣了金线的红黑相间的长袍,连眼睛都是请专业的人所绘成。

江橘白记得,当时江祖先很想干这活,一是给钱给得多,二是这代表了实力。

因为不管是佛教神还是道教神,他们的眼睛都是最重要的一部分,并不是随便戳两颗眼珠子便成了。

而是要六根清净的修炼之人才能给予神像一双充满神力的眼睛,不然神像就跟街边五块钱一座的没什么区别。

但江祖先是个水货,没人用他。

“你信神吗?”徐文星站在巍峨庄严的神像前,他仰头看着江六爷的脸,轻声问道。

江橘白用手指擦掉神像鞋面上的一抹灰,“挺信的。”

“我不信。”徐文星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我只信我自己,我的一切成就都是我自己达成的,神没帮我,也帮不了我。”

江橘白没说话,过了会儿,他才问对方,"年级第一?"

徐文星忍不住笑起来,“不止年级第一。”

“那还有什么?”学生除了学习,还能有什么?

不过江橘白也不是特别好奇徐文星的想法,他问一问,只是不让场面冷下来。

旁边几个女生给江六爷上完了香,江橘白走过去,拉开抽屉拿了一柱,用桌子上的红烛点燃,恭恭敬敬地给江六爷上了一炷香。

江橘白也不是特别信,要江六爷真的神力无边,那怎么徐栾都附身于他的神像了,也没见他出来把徐栾弄死,反而被徐栾所利用。

但要说不信,也不对。

因为前些年天大旱,橘子花谢了不结果。

眼见着一年收成都要泡汤,村子里集资在六爷庙求雨,没像电影里又是杀女人又是杀小孩,就宰了一头猪。

上午求的雨,雨晚上就下了。

那一年的收成到至今为止,都是收成最好的一年。

徐文星也学着江橘白的样子,给神像敬了一炷香。

等他抬起头来时,江橘白已经不在正殿了。

江橘白提前跑到了后院求签,其他人都没他快。

少年看了看四周,扑通一声跪在蒲团上,抓着竹筒使劲开始摇。

读签的是村子里的人,看见他就头疼,怕江橘白把竹筒都给摇裂了,用戒尺使劲敲着桌子,“轻点轻点!你这是大不敬!”

江橘白踌躇着,低头不知道该抽哪一支。

过了良久,他闭上眼睛,虔诚地,随便抽了一支。

他不敢看,递给了桌子后面读签的女人。

江棉一开始还在笑话他,笑话平时下河捞鱼上树掏鸟无法无天的小兔崽子抽个签还这么郑重其事。

平时不见他修习,也不见他来多多拜六爷,现下还突然诚恳起来了。

她摇头笑着接过江橘白手中的签。

只是下一秒,她在看清签文时,怔了怔。

她再次抬眼看向还跪在蒲团上的少年,不可置信,低头,过了半天,她嘴唇颤着,眼神复杂,“你怎么抽到了唯一一支凶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