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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也不是真看不见了,你当时说的是,能看见一些模糊的影子,但也跟瞎了差不多,因为你要在光线特别强的情况下,才能看见模糊的影子,就像你现在看我,我在你的眼里大概就是一团模糊的白色影子,你可能根本就看不出我是个人。”

“当时我们还以为是白内障,在医院很是治了一阵子,没见好,就只能带你到省会的大医院看病。”

“你的眼睛是好的,完全没问题的,不是白内障,但也没别的病,就是无缘无故的,看不见了。”

直到现在,吴青青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医院治不好,我跟你爸只能带你回家。”讲到这里,吴青青有些不好意思地四处瞟,“你阿爷就说你是被鬼迷了眼睛,我当时不信,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后来你就经常一个人往外跑,有时候大半夜也往外跑,我就算是陪着你在一张床上睡觉,我眼睛一睁,你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跑出去的,那段时间,我跟你爸差点被你折磨死了。”

“而且你眼睛又看不见,大半夜的,能上哪儿去玩?我跟你爸这时候才相信了你阿爷说的话,你不是生病了,你是撞鬼了。”

“然后就是让你阿爷驱邪,你阿爷说那还只是个小鬼,年纪不大,有怨气,但怨气还不深,他能解决。”

“那鬼的藏身地我们不知道,因为从驱邪开始,一切就都是你阿爷负责,他怕我们破坏了他的法场,也不告诉我们。”

“后来他就抱了那么一只纸箱子回来,说不能丢,要保存好,要是丢了,那鬼又会找上门来的。”

“那些纸条,都是你写给那鬼的,你阿爷说是在一块坟地里找到的。”

吴青青搓了搓手臂,觉得这人来人往还贴了红色窗花的医院莫名变得冷飕飕的,甚至连进进出出的一张张人脸都开始扭曲阴沉起来。

这一定是心理作用。

“大概过了一个多星期之后,你眼睛自己就好了,也没再半夜跑出去过。”

江橘白却对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印象。

他沉默了良久,问道:“所以你也不知道我在跟谁玩?”

“不知道,你阿爷估计也不知道。”

“为什么他不知道?”

“他要是知道的话,不早就跟我们说了,”吴青青嘲弄道,“就他那水平,他肯定不知道。”

“他不是去了坟地?坟地是谁的他总知道。”江橘白冷静道。

“……”吴青青很久没说话,像是突然才想起来自己应该不解,“你问这么仔细干什么?”

不等江橘白说话,吴青青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跟之前与江橘白嬉笑打闹不同,她终于架起了母亲的姿态。

“你体质不好,容易招惹脏东西,”吴青青嘴里对江祖先说的不屑一顾,但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你就别打听已经过去的事情了,你现在身后还跟着一个呢,要是再来一个,你还活不活了?我跟你爸还活不活了?”

她兀自嘀咕着,居然慢慢红了眼睛。

江橘白头一回见头顶天脚立地谁也不怕的吴青青要哭不哭的样子,他所有问题都一股脑咽回了肚子里,饶是有再多疑问,他也问不出口了。

少年抬头看着药瓶里不断上升的气泡,玻璃瓶上反射出路过的人扭曲的身影,像被泡发的蚯蚓尸体。

“我不问了。”江橘白说,“你别哭了。”

江橘白的心软在五分钟后就得到了负反馈,吴青青丢下他,拎着小布包说先去麻将馆打几圈麻将。

“换药就叫护士,我们吃过饭才来的你应该不会饿,你要是饿了就喝珍珠奶茶,药打完了不要乱跑,我玩一会儿就回来。”

“……”

江橘白目送吴青青迫不及待地离开输液室,面无表情地加快了滴速。

药打快了只是手背血管微微有些涨得慌,更难受的感觉没有了。

三瓶药迅速吊完,少年挨了护士一顿骂。

“滴速能是自己随便调的?”她凶巴巴的,却是为了病人好。

江橘白没听吴青青的在医院等他,他叫了个有棚的三轮车,一路哐哐啷啷地去了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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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过年的,派出所里……居然也热闹,大厅里地上躺着七八个喝醉了的青年,滚来滚去。

屋里传出中气十足的怒吼。

“赶紧叫家长来接!再不来我非把他们几个关几天!”

江橘白说自己找敏敏。

“徐小敏啊,她去吃饭了,我打电话问问,估计是快回了。”

江橘白被徐小敏的同事领到了她的办公室,对方见他年纪小,“这都快过年了,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对方看起来跟徐小敏差不多的年纪,还很年轻,虽然一脸和气又没什么攻击性的笑,可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扫视打量着江橘白。

他看见江橘白手背上露出来的那截白色胶布,“生着病还往外跑?”

除了鬼祟,江橘白不喜欢的物种又在此时多出了一种:警察。

徐小敏很快就回来了。

“不好意思,回来晚了,我吃麻辣烫去了,顺便还逮了个小扒手。徐晋你出去处理一下,他交给我了。”

江橘白像个物品一样被青年警察交给了徐小敏。

“找我什么事儿?说吧。”徐小敏摘下帽子,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了下来,她双眼亮晶晶的。

江橘白把自己在徐游家里的发现简单地说了一遍,自然地隐藏掉了陈白水去徐游家里的那一趟。。

整个派出所里,江橘白只对徐小敏有印象,徐小敏之前给过他一张纸条,对方应该也不是一个墨守成规不懂变通的古板人。

“你是说,你的化学老师是个杀人犯?”徐小敏愣了好一会儿。

“你有什么证据吗?”她问。

江橘白半张脸都藏在围巾里,他摇了摇头。

“你们可以去做检测。”

即使他心里一直认定徐游有问题,但他却也从未用“杀人犯”形容过徐游,他是他的老师。

“你没有证据,而且,镇上,以及你们村子里,都没有意外失踪的人口,受害者是谁呢?”徐小敏一字一句地问,她虽然已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是温和的,可在谈及公事时,还是不由自主地变得不近人情起来。

江橘白被徐小敏送出派出所。

徐家镇被笼罩在灿烂的金色阳光里,目之所及没有一处阴暗角落,一家家商店窗户明净,四处都张贴着年画剪纸,过年的喜气氛围已经来到了。

“这件事情你就别操心了,也不是你现在应该操心的事情,再过几个月就高考了?”徐小敏问道。

“嗯。”

“那你专心备考,考个好大学。”

默然一会儿后,她往身后看了看,“你说的事情,我会跟我师父说一声,看我师父怎么说。”

“当然,要是找上你的老师了,我们肯定会保护你的隐私,不会向他透露报案人的身份。”

徐小敏走回所里,江橘白在路边站了一会儿,朝医院的方向走去。

他其实也没真的指望自己能靠徐小敏什么,他只是想给对方提个醒。

街上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的人脸上全都喜气洋洋,穿鲜艳的红色棉袄,穿来穿去的在各家店里买年货。

空气里被各种干货与糖果的味道充斥着。

年味将徐家镇都煮沸了。

江橘白想起李小毛和陈港了,他以前最期待过年,过年能拿不少的压岁钱,拿了压岁钱可以到镇上买最惊奇的烟花爆竹,除夕夜那一晚,他们三个能在外面守岁一整晚,玩一整夜。

徐游带来的恐惧和失望在此时反而淡了。

随之袭来的是失去发小的余韵长长。

少年低头揉了揉鼻子,把围巾往上拽了拽,都快要遮上眼睛了。

手臂垂下来时,江橘白碰到了一抹冰凉,他手指下意识地瑟缩,却在下一秒被旁边的人伸手给抓在了掌心中。

徐栾在青天白日下出现了,他垂下眼,语气焦渴,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温柔感,“你现在看起来好像很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