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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乌十二郎瑟缩着道:“那越国?公夫人那边……”

乌留良笑?了:“十二郎,你记住。我没有叫人请家法打死你,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孙儿?,我舍不得?,而是因为越国?公夫人是个善心人,你几次求死,她都想拉你一把,你死了,兴许她反而不会高兴,事情也会更加的麻烦。”

乌十二郎默然不语。

乌留良便道:“这件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我会叫你母亲带上厚礼去越国?公府向越国?公夫人赔罪,不过我猜想,越国?公夫人应该是不会见她的,只?要她肯把东西收下,那就谢天?谢地了——但愿这件事情就此?了结掉吧。”

……

越国?公府。

苗家姐妹俩走了没多久,乌家的人便往越国?公府去拜会越国?公夫人了。

来的是乌十二郎的母亲。

乔翎知道了,倒也不觉意外,只?是也没什么心思见她:“叫她回?去吧。在我这里,这件事儿?已经结束了。”

侍从往外边去传话,不多时,又折返回?来:“乌夫人带了些礼物过来,态度很是谦卑,请您务必收下。”

乔翎想了想,说:“那就收下吧,叫她回?去便是了。”

侍从再?去传话,不多时,便将乌夫人带来的礼物呈上,瞧起来并不算很多,几副卷轴,几样巧夺天?工的摆件,并一匣子珠宝玉器。

乔翎都没有言语,张玉映便会意的近前?去摸了摸,继而从匣子底部抽出来一只?信封,捏一下,厚厚的一沓。

乔翎瞟了一眼,说:“乌十二郎虽蠢,但乌家别的人,还是很灵光的嘛。”

张玉映拆开来数了数,神色唏嘘:“娘子,一共是五十万两的银票。”

略微一顿,又说:“外边都在说,乌家要进献朝廷二百万两,以此?保全?家业。”

两项加起来,就是整整二百五十万两了,除去朝廷之外,无论对哪一家来说,这都是一个绝对的天?文?数字。

这还没算乌家此?外打点关系的耗费。

即便是乌家,怕也要打断全?身的骨头来挤油,才能凑出来这个数字。

“乌十二郎可是他们自己教?出来的,能怪谁呢。”

乔翎摸着金子毛茸茸的脊背,淡淡道:“等着吧,乌氏的危机不在我这里,还在后边呢。”

宗正寺那边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确在三省面前?替乌家周全?了许多,可即便如此?,今次的事情,也叫三省极为震动。

整整两百万两啊!

皇子公主开府,也才二十万两!

乌氏为了买命,一气儿?拿出了那么多钱!

三省的宰相和要员们也是凡人,他们难以避免的会产生寻常人都会有的猜想——乌氏愿意用二百万两买命,那他们的家底,一定远超二百万两!

这狗娘养的豪商,知道你们有钱,可是怎么也没料到,居然这么有钱!!!

如今三省里空缺着两位宰相,在位的不过也就是尚书左仆射柳直、中书令卢梦卿、俞安世,并侍中唐无机罢了。

这四位都可以说是位极人臣,别说是乌十二郎,就算是乌十二郎的祖父、乌氏的家主乌留良,都没资格替他们提鞋——可他却比这四位宰相有钱!

天?杀的!!!

既没有权力在手,还他妈的没有眼力见儿?,还他妈的贼贼贼有钱,不刀你刀谁?!

别人提起乌家,想到的形容词可能是有钱,是富贵,是阔绰。

但是三省的宰相们想起乌家,想到的形容词是肥美,是香醇,是甘甜可口,咬一嘴下去油脂爆浆,在嘴巴里丝柔的化开……

唐无机简直垂涎三尺:“圣上不肯加赋于民,户部那边又不肯松口,为着那条驰道吵了多少次,都没个结果,现在乌家急朝廷之所急,主动为朝廷解忧——”

他难掩兴奋的搓搓手:“解都解了,不如多解一点吧!”

工部尚书想着即将要收到的二百万两巨款,乃至于乌家送上的厚礼,倒是替乌家说了句话:“人家都出了大价钱了……”

唐无机目光如电:“但是把乌家抄掉,赚的更多!”

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想了想,深以为然:“这倒也是!”

当下果断的抛弃了乌家。

中书令卢梦卿则提出了反对意见:“想要抄家,总得?有个说的过去的名头,不然叫臣民看着,也太难看了一点……”

他也存了一点小小的私心——倘若借着这事儿?把乌家收拾了,旁人未必能瞧得?见三省谋到了多少好处,反而要把自家大姐推到舆论的顶尖去,这未必是一件好事。

唐无机皱起眉来,还没等说话,却听卢梦卿继续道:“本朝的豪商,可不止乌家一个啊,就算是把乌家抄掉,又能抄出来多少?三百万,四百万,还是五百万?”

“但若是暂时将此?事搁置,把乌氏挂起来示众,总会有几家眼明心亮的知道该怎么做吧?到时候诸多豪商所献累计起来,绝不止五百万两!”

俞安世附和了他的意见:“不错,如此?一来不必杀鸡取卵,二来也免了将乌家之事炒的更热,三呢,所得?更多……”

柳直忖度着道:“只?怕有人贪利,不肯效仿乌氏。”

卢梦卿冷笑?道:“先有乌氏领头去宗正寺讨债,后边有人想跟三省掰掰腕子?怕什么,难道输的会是我们不成!”

连几个豪商都斗不过,那还当个屁的宰相啊!

至于他们背后的人……

乌氏背后难道没有人站着吗?

乌留良为什么不去求背后的人,反而一力自家摆平此?事?

因为背后的人可没那么好心,会替他们去担这些干系!

能把这二百万两献给朝廷,为什么不能干脆献给我?

至于朝廷没收到钱,是否会要乌氏九族的命——那就叫朝廷去要好了,又不是要我的命!

乌氏没了,勾勾手指头,还会有下一个豪商,但钱要是没了,那可真就是没了!

关键时刻,乌留良不傻,别的豪商家主也不会犯傻!

钱再?重要,也没有命重要!

几人商议之后,敲定了此?事,暂且将乌家搁置,宣扬乌氏献金一事,以此?作饵,静待其余豪商有所反应,如果他们不懂事——他们最好懂事!

散会之后,卢梦卿协同俞安世一道步出政事堂,中书省的几位侍郎和舍人默不作声的随从在后。

俞安世回?味着方才言语,低声道:“如此?分摊出去,倒也便宜,只?是这些豪商们背后都有着勋贵高门?的影子……”

知道卢梦卿同乔翎有旧,便多提了一句:“今次乌家的事儿?,梦卿有了空暇,私下里也该提点乔太太几句的。”

轻风吹动了他们身上的官袍,使其在行走时形成了山峦般的褶皱。

卢梦卿随意的挥一下袖子,整了整衣冠,满不在乎:“乌家算个鸡毛啊,我大姐不放在眼里!”

俞安世一听,就知道这位向来目无下尘的同僚没听明白自己话里边的深意,当下又低声道:“我不是说乌家,是说乌家背后的那只?手。”

卢梦卿听懂了,只?是仍旧满不在乎:“大皇子的外家夏侯氏?他们算个鸡毛啊,我大姐不放在眼里!”

俞安世为之瞠目:“大皇子的王妃可是出自赵国?公府的,你大姐那位祖母,也是赵国?公府的女儿?……”

卢梦卿听懂了,只?是继续满不在乎:“赵国?公府算个鸡毛啊,我大姐不放在眼里!”

俞安世:“……”

俞安世忍无可忍,终于发作出来:“不是,你在外边这么狂,你大姐她知道吗?!”

……

越国?公府里,姜二夫人也专程往正院去走了一趟,悄悄告诉乔翎乌家这事儿?里边的机窍。

“乌家二房的妻室,出身赵国?公府长?房那一支,是我的堂姑。”

乔翎不免吃了一惊:“赵国?公府可是公府啊!”

公府的女儿?,居然嫁给了豪商之子?!

姜二夫人暗叹口气,倒不瞒她:“乌氏是本朝排名第二的豪商,也算是体面人家了,金玉满堂,富贵之至,其余几房也有出仕为官的,并不是纯粹的商人——乌氏的祖上,曾经是赵国?公府的管事,一直到现在,逢年?过节都时常走动着。”

她说的不算隐晦,乔翎当然不至于听不明白。

本朝排行第二的豪商乌氏,其实是赵国?公府的白手套,经商攫取到的利益,也要分润给赵国?公府。

因为关系紧密的缘故,公府甚至于嫁了一个女儿?过去。

姜二夫人告诉她:“我那位堂姑与我一样,也是庶出,低嫁过去,在乌家堪称是众星捧月了。后来府上二房的女儿?被?指给皇长?子为正妃,乌家也就自然而然的靠拢到了皇长?子门?下……”

她思忖着时间:“得?有个五六年?了吧?那是皇长?子妃嫁过去之后的事情了,大概是因为乌氏侍奉皇长?子尽心,皇长?子的外家夏侯氏嫁了一个女儿?到乌氏长?房去,她的夫婿没有从商,而是入仕,以此?便可见皇长?子的态度了。”

乔翎明白了,啧啧称奇:“神都这边的关系,还真是盘根交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