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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烛的衣领陡然被揪住,憋闷得呼吸不畅,想要咳嗽,想要挣脱,又被李璨的话震惊,神情僵硬怔住,喉咙里“咕噜”几声,勉强道:“楚王?殿下也太看得起他!”

李璨松开傅明烛,顺势推了一下。

傅明烛栽倒在柔软的地毯上,索性四仰八叉地躺着,咳嗽顺气。

李璨道:“不是我看得起他,是他多智近妖,你们却把他当叶娇。”

“叶娇又怎么了?”傅明烛瞪着李璨。

这些人未免太爱提叶娇了。

李璨取出一块手帕,认真地擦手。等擦干净了,才慢悠悠说话。

“叶娇聪明莽撞,叶长庚也爽直痛快,你们就误认为李策也是那样的。可是去年这个时候,他才刚回京都不久,朝臣都说他是‘活死人’,见到他都觉得晦气。现在呢?他排行第九却封王,同太子一起协理朝政。个中厉害,需要挑明吗?”

傅明烛皱着眉头,有些不服气,却无可奈何地撇嘴。

李璨道:“我不想看到你们倒霉,你们也最好别倒霉。”

傅明烛按住厚厚的地毯起身,揉着脖子,无奈道:“成吧,太子并未说一定要拉楚王下水。殿下您就说,怎么让严从铮出来吧。他现在像个缩头乌龟。”

李璨的唇角扬起,露出一个迷人的笑。

“这就要哄一哄林小朋友了。”

“林镜?”傅明烛心中一阵雀跃,“他是你的人了?”

能撬叶娇的一个墙角,再好不过。

“还不是呢。”李璨遗憾地摇头,“忠诚的人就这点不好,你希望他对你忠诚,他却在对别人忠诚。”

什么时候,自己跟太子一样惨了?

“那还怎么哄?”傅明烛迷惑道。

“林镜心眼实,”李璨道,“可以哄骗。”

雨幕渐小,傅明烛认真听李璨说了许久,最后深吸一口气,赞叹地击掌:“走走走!我请殿下去花朝楼吃酒。”

“不去。”李璨不屑道,“最近李璟常去,不想同他撞上,还要帮他结账。”

李璟是皇子中最喜欢哭穷的,逮住谁就让谁结账。实在逮不住,就挂太子的账。

“那就去曲江池看龙舟!”傅明烛兴致勃勃。

“才淹死了几个人,”李璨转过身去,“我怕水鬼索命。”

每年端午前龙舟队训练,都常常会有看热闹的人不慎落水,没救回来。

提起水鬼,李璨又想起林镜来。

那会儿如果没有救他,现在也就没有这么好玩了。他在心里夸奖自己:“真是英勇。”

五月初四,端午前夜。

距离原定的行刑日期还有三天。天牢戒备森严,每隔两个时辰,守卫轮值,便有大理狱丞持名册点名,确保人犯都在。

一个个牢房看到最后,名字也喊到最后。

因为知道行刑将近,死刑犯心如死灰,已经不再应声。任狱丞点着自己的名字,像阎罗索命般,声音阴沉。

那被父母亲朋呼唤过的名字,森冷陌生,像是跟自己没有关系。

狱丞唤到最后一个名字:“李北辰。”

名册点完,工作也就结束了。

狱丞就要离开,忽听角落里一个怯嫩的声音道:“在。”

狱丞的后背有些僵硬,看向那个漆黑的角落。那么多成年人没有理睬他,竟只有这个孩子应了声。

魏王之子李北辰站在那里,正透过窄小的高窗,看向漆黑的夜空。

大理寺有四位狱丞,今日的狱丞年纪偏大,心肠也有些软。

“这孩子,”他走近一步,问道,“你在看什么?怎么不睡?”

“我在看星星,”李北辰道,“父王说我的名字是天上的星星,等过几日我死了,就到天上去了。”

听李北辰提起父王,狱丞向左边牢房看看。

魏王李琛躺在床上,已经有好些日子不言不语。夺位失败、身陷囹圄后,他先是痛骂李璋、李策和李璨,后来听说母妃死了,女儿死了,严霜序死了,渐渐就不太开口,也不太动弹。

只在极饿时,扒拉一口饭菜。

李北辰时不时会恳求到父王的牢房去,为父王倒尿桶、打扫清理,再默默回到自己牢中。

“你怕不怕?”狱丞忍不住问。

“怕。”李北辰眼中泪光闪烁,露出属于孩子的脆弱,“但是舅舅教过我,谋逆者斩,亲族连坐,罪无可恕。”

所以他已经接受自己的命运。这个七岁的孩子,在安静地等待自己的死亡。

狱丞从衣袖中掏了掏,掏出一个馒头,递过去。“孩子,”他小声道,“吃饱饭,睡个觉吧。”

守卫向这边看了一眼,没有作声。

繁星如水面鱼涌,拥挤着争抢着,望向繁华的长安城。

端午龙舟比赛在即,长安城解除宵禁,昼夜欢腾。

但是这些繁华热闹,跟林镜没什么关系。

他怀抱双臂靠在严府外墙上,听暗渠中流水淙淙,时不时点头示意,随从便拉出密网看看,密网严丝合缝,没有被割烂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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