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力文学geilizw.com

直至城主府中出现了几个活人气息。

他眸光微敛,这才恋恋不舍地起身走了出去。

裴千见他身上还穿着血迹斑斑的长袍,惊道:“谢道友,你回来这么久了,都不换一身的吗?”

谢折风这才恍然道:“忘了。”

裴千:“……”这也能忘?

乔听在一旁问他:“宿雪呢?”

“睡了,”谢折风草草提了一嘴,便说,“剑阵如何?”

北冥剑阵才是他们入北冥之根源。

他之所以能在师兄昏迷之时立时离开,便是第二十七城的剑阵已然无恙,而北冥四十九城,四十九个剑阵息息相关,只需一个剑阵无恙,便可想办法重新连上其余的剑阵。

此事是裴千之责,不必他在场。

裴千果然说:“城内浊气已清,但是四方浊气仍在,应当是主剑阵和其余四十七个剑阵传出来的。我尝试直接以二十七城剑阵勾连主剑阵,这样我们可以借用剑阵只能传送至第一城附近,但需要时间。”

“多久?”

“四五日。”

北冥幅员辽阔,眼下又遍布浊气妖魔,从边缘直接御剑而入,四五日到不了第一城。

借住剑阵之力反而快些。

“那便等。”

乔吟和乔听一直站在一旁不语。

赵端已死,二十七城之乱已平,短短几日,长辈们死的死,伤的伤,竟然只留下他们两个相见尴尬又算不上姐弟的姐弟。

乔听倒是面色平淡,但乔吟心中有愧于乔听,神色踌躇许久。

此刻她才开口:“裴道友,谢道友,两位和那位宿公子,不是恰巧在附近闭关的修士吧?”

裴千优哉游哉道:“乔少城主都看出来了,怎么还要问呢?”

乔吟张了张嘴,乔听却更快地说:“自然看得出来,我也看得出来。北冥结界谁都看得到,落月峰不可能袖手旁观,谢道友拿得出养魂树精,几位必然是受落月之命,带着肃清妖魔的任务入北冥,进二十七城只是为了以二十七城的剑阵传送去第一城。”

他叹了口气:“姐姐说话向来如此委婉。她是想问赵端记忆中传音符背后之人的事情——那人听上去像是仙祸之时与北冥剑阵有旧的魔修。”

乔吟点头:“是……是。可我听闻当年布阵之人,除了上官城主姐弟,一人登仙,一人入魔。”

“那入魔的……”

谢折风眸光轻转,淡淡地瞥了他们姐弟一眼。

乔吟立时被瞧得冷汗涔涔,止住话语,乔听都下意识僵了僵。

谢折风不言。

出寒仙尊双指并拢,唤出一道剑气。

这一回,他没有用师兄的春华剑。

冰寒剑光裹着剑气而出,城主府院中夜风扫过,刚入剑光范畴中,便化作寒风,送来霜雪。

四方屋舍墙土尽皆爬满薄霜。

裴千指尖捻下发梢上瞬间结出的冰霜,倏地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瞪大双眼。

乔听乔吟更是已然跪下:“仙尊……!”

谢折风双指轻动。

出寒剑光如逆飞的流星,破入星河!

一道结界在刹那间笼罩整个二十七城,替代了乔吟和乔听白日里联手立下的结界,稳稳当当地封堵了外界浊气。

他抬头,望了一眼自己布下的结界,这才说:“其余四十八城情况不明,我如今隔绝二十七城,各城只会当你们依然处于先前之境地。待到第一城之事明了,北冥危难解除,我自会解封二十七城。”

“是……”

谢折风收回目光,嗓音倏而压下,语气裹着冷凉:“赵端生前回忆种种,在场之人看见便是看见了,莫要胡乱揣测,引至祸端。我若是听到传音符背后之人有关之事从他人口中说出,或是有什么无端的猜测……”

他眸光都冷了下来。

“我并非不斩仙修。”

-

安无雪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可惜这一回,老天并不厚待他,并没有给他一个美梦。

他梦到自己的身份被谢折风发现,无心无情的出寒仙尊问他怎么没有在千年前伏诛,要将他带回落月,押入苍古塔以正视听。

所有人都知道那个罪有应得的落月峰前任首座没有死。

照水之乱,北冥之危……

幕后之人与他太过相似,桩桩件件,再度压在他的身上。

一如千年前他被万宗围杀之时,戚循质问他:“宗门出事前只有你去过离火宗,灵脉被挖空之处尽是春华剑痕——”

“安无雪,除了你,还能是谁?”

除了你,还能是谁?

还能是谁……?

不,不是我。

不是我!

他骤然睁眼,猛地起身。

“呜呜……?”

困困在他旁边趴着,被他坐起的动作惊到,弹跳而起,扇动双翼,飞在一旁,眨巴眨巴眼睛困惑地看着他。

“无事,我做噩梦了。我怎么……”

怎么在这?

话未说完,有人推门而入。

那人竟像是就在一旁候着一般,如此刚刚好地在他醒来之时进来,快步行至床边,问他:“醒了?你气息这么乱,是哪里不适吗?”

哪里不适?

那倒没有。

他明明在剑阵修复之时再度力竭,傀儡印也再度发作了,刚才还在噩梦中惊醒,身体却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但他来不及细想,感受到那人走近后扑面而来的冷息,他赶忙往后挪。

谢折风步伐一停。

安无雪这才觉着自己有些反应太大,他撇开目光,低声说:“我只是……有些心悸,可能是心思难定,仙尊让我独自一人调理一番便好。不麻烦仙尊关切了……”

他还处于方才的深梦当中,谢折风在梦中和回忆中的漠然面容仿佛尽在眼前。

他感受到男人近在咫尺的气息,只觉自己还在梦里,无法平静。

他只希望谢折风不要再靠得这样近,不要再待在屋里了。

可那人显然不可能知晓他梦到了什么,更不可能恰好转身离去。

只听谢折风问他:“怎会心悸?不如我陪你对弈几局,静静心思?”

此言无异于火上浇油。

“不用!”他语气已是带上了些许强硬,“我不喜欢下棋。”

“……你不喜欢下棋?”那人只是重复了一下。

这话问得好生古怪。

“我从来就不曾喜欢过。”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