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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无雪看着困困手上那挤成一团的灵囊,随手拿了一个下来,打开一看,便瞧见许多珍贵灵物。

每一个都是仙门大族的底蕴才能拿出手的宝物。

他上一辈子见过不少珍奇,但也不曾同时拥有这么多东西。

但他还是不想要。

他用不上,也不会用。

他眸光轻转,想到了一个主意。

裴千在一旁心虚地左顾右盼,这才发现院中积雪下,堆了满院的寒桑花。

“嚯,”他惊讶道,“你还说我打劫仙门世家,你这不是也把薛氏打劫了?老天爷哟,薛氏没有多少洞天福地,全靠这一山的寒桑花赚些宝物灵石,眼下可全没了。”

“不是我摘的,”安无雪说,“但你倒是提醒我了。”

“啊?”

安无雪用灵力扫开石桌上的积雪,招呼裴千同他一起在梅树下坐下。

“呜呜……”困困终于得以将这十几个灵囊放在桌上,委屈巴巴地蹭着安无雪的手腕。

安无雪摸了摸它的脑袋以做安抚,这才把十几个灵囊全都打开。

裴千更不理解了:“你要干嘛?”

安无雪从其中一个灵囊中找出了一个玉简——是玄方整理的这些宝物的清单。

他从清单之中,选出了一些不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都不曾和他结怨的氏族门派或是散修,留下了这些人送的东西。

他和这些人并无恩仇,反倒愿意作为宿雪,收下这些谢礼和拜礼,算是结一段善缘。

至于其他……

他一言不发,低着头,将剩下的那些宝物分别放入不同的灵囊当中,每放一个,都直接从院子里拿起一朵寒桑花塞进去。

裴千不知他到底要干什么,就这样看着他来回弄了许久。

“好了。”安无雪说。

桌上的灵囊从十几个变成了几十个。

安无雪先把一个单独拿出来,说:“既然是玄方诓你来找我的,一会你出去,他多半会在外面等着问你。你出去之后,把这个灵囊给他,和他说仙尊摘走了薛氏所有的寒桑花,这些是用以交换的灵物灵石。”

“居然是仙尊抢劫的!”

安无雪:“……”

他无奈,“这不是重点。”

“哦……那剩下的这些是要干什么的?”

安无雪笑着拿起其中一个灵囊,解释道:“比如这个,北冥王氏擅长以音道驭灵兽,这是他们的其中一本曲谱。里面还加了一朵寒桑花。王氏和齐氏自千年前便总有龃龉,不太合得来,这份灵囊我不收,但是王氏也不会愿意收回去,不如就以王氏的名义,送给齐氏。也算是——助他们化干戈为玉帛。”

裴千不解:“那为什么还加了一朵寒桑花呢?寒桑花是示爱之物,若是在氏族中相互递送,那可是有朝氏族联姻之意啊。”

“那就看他们如何猜想了。”

裴千震惊:“真缺德啊。”

安无雪对这个评价很是受用,又拿起另一个灵囊,接着说:“这是北冥清丹宗的不传灵丹。清丹宗是丹道大宗,两界很多流传的毒药灵药,都是他们传出来的。用他们的灵丹,可以解所有出自清丹宗的毒。”

“他们和刚刚提到的王氏,也有点旧怨。我记得王氏一位渡劫中过他们的火毒,至今还没解,把这个灵囊还有里面的寒桑花,也以清丹宗的名义,送给王氏。”

裴千鼓掌:“那这样,王氏渡劫高手的火毒就可以解了,他们一定能化敌为友!”

安无雪把剩下的灵囊都这样一一说过去。

最后,他说:“这些我便不收了,全按照那些和他们关系‘极好’的氏族门派名义,送出去便好。”

“太缺德了!但是缺德得我好喜欢,”裴千打量着那些已经定好归处的灵囊,突然想到,“既然要这么做,那最好是要一个无牵无挂无门无派的人去送比较合适吧。首座打算让谁去?”

安无雪看向他。

裴千:“。”

他起身想溜。

安无雪却说:“玄方能破了你好不容易给曲忌之下的幻术,我自然更可以。”

裴千坐了回来,乖乖将那些灵囊纳入怀中,斩钉截铁道:“给首座跑腿,是我之荣幸。”

困困在一旁打了个滚。

“呜……”

裴千瞪了它一眼:“你别笑!”

“呜呜!”笑得更厉害了。

这一回,连安无雪都没忍住笑了起来。

他边笑边说:“你放心,我什么时候白让你做事了?这些都是对你有用的。”

“对我有用?”裴千撇撇嘴,“你把这些人的礼物都送给了他们的冤家,这些人收下的时候肯定反应不过来,发现之后也只能吃哑巴亏,非常憋屈地彼此化干戈为玉帛。”

这些人可真是,要说补偿安无雪当年的委屈,偿还安无雪如今的恩情,一个都没能做到,赠礼还都去了旧怨之人手上。

“他们闹不起来,恩仇也被迫全消,最后要说好处,也是整个北冥的好处吧?我已经是个浪迹四方的散修了,北冥再怎么样,能和我有什么关系?”

安无雪笑而不语。

裴千放弃理解,感叹道:“我想收回刚刚说的一句话。”

“哦?”

“落月峰的人也太不要脸了,包括你!”

安无雪又笑了几声。

这时困困已经跟着笑得躲进了他的怀里。

他抱着毛茸茸的白团子,披着一袭同渡劫巅峰高手身份全然不符的素衣长袍,坐在梅树下、石桌旁。

雪后初晴,积雪未消,天光洒下,映出人面如桃花,像是春日坐在了冬雪里。

他虽是在调笑,可连调侃都调侃得如幽兰轻摆,雅得不似人间之物。

常人死过一回,背了千年的污名,还以身入阵救了那些曾经的旧人,不说埋怨咒恨,总该有些委屈的吧?

可安无雪似乎什么贪嗔痴恶都没有一般。

千帆过尽,他就这么在飘梅落雪中坐着,比天光还要明亮。

既没有当世高手的架子,又没有与这世间隔阂了千年的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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