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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氏不可置信,连呼吸都开始不连贯。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冒出一头的冷汗,只知心脏跳动声堪比无数野马在狂野狂奔追逐,良久才沉沉吐出一口浊气。苗氏松开紧握凭几扶手的右手,神色古怪:“老身虽为内宅妇人,少时也耐性子读过两本书,晓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苗氏震惊的不是木匣之物居然出自沈棠,而是震惊沈棠肯为解开栾公义心结而做到这一步。倘若让先夫秋丞面临同样处境,他大概是抬袖抹两滴泪,“忍痛”放弃栾信。

或彻底将人雪藏,或送个空食盒。

被牺牲、被退让的,不会是那个主君。

震惊过后便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密密麻麻的战栗几乎要蔓延到她的心脏——因为她窥探到了栾信的价值,他在沈幼梨心中的分量!

天平两边,一边摆着【秋丞子嗣的爵位】、【主君的退让】、【委婉的求和】,另一边摆着【栾公义】,天平依旧倾斜得毫无悬念。

这位主君舍不得跟栾信离心离德,更舍不得君臣之间有任何嫌隙,甚至不想栾信因此背负一点儿自责。越是如此,天平上的筹码被兑现的可能性越大,秋丞的子嗣亦能获得更多的益处。空气安静得诡异,苗氏却觉得世界热闹得过分,祝贺即将到手的富贵。

即墨秋只道:“总有轻重之分。”

苗氏道:“老身自当尽力!”

要是秋丞刚死那会儿,她肯定不肯答应——一个活着的丈夫才是她在乱世活下去的依仗,失了丈夫又没娘家,一介妇孺如何谋生?

沈棠是谋她性命的凶手!

不提这些,她跟秋丞还是互相扶持的少年夫妻,彼此有感情基础!哪怕秋丞有诸多妾室,但这个世上哪个有权有势的男人没有妾室?妾室的存在不能证明夫妻感情不好。

妻也好,妾也罢,全是彰显地位的财产。

好比权贵往多宝阁摆上珍宝。

但秋丞死十多年了,在这十多年里面,她也逐渐体会到用多宝阁炫耀财产的美好滋味。秋丞有美妾,她有对她温柔小意的貌美伶人。记忆中褪色的旧人如何抵得过新欢?

她只是看着摆在祠堂的秋丞灵位。

直到长子找了过来,这才听到母亲用平静口吻感慨:“文彦啊文彦,你可真是好丈夫、好父亲,过身十余年还能庇护孤儿寡母。”

秋丞兵败,绝大部分身家都输光了。

之后扶灵回了祖籍下葬,要不是忠心耿耿的旧部随行护送,又有大房一家照拂,秋丞留下来的妻妾子女跟剩下一点家财早被闻到肉味的秃鹫分食干净了。大房一家对孤儿寡母很照顾,但苗氏依旧有种寄人篱下、低人一头的不痛快,只是往日不敢表现明显。

她以为这辈子只能如此了。

儿女孝顺却没什么出席,振兴门楣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孙辈身上,也许这辈子都看不到兴盛那天。孰料,转机会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长子悄声道:“稳了?”

“太稳了,除非康国灭国,否则没谁能动摇结果。”苗氏语调带着怪异腔调,似酸似嫉妒,“你父亲估计也想不到,他当年只是一时心软念在两家情份跟厚礼,应了求上门救弟弟的栾女君,换来栾公义二十余载忠心耿耿,还有我儿郡公爵位,当真是……”

该活的时候活着,该死的时候死。

这世上再无这样贴心的郎君了。

长子近乎失态:“郡、郡公?”

他料到好处会很大,但没想到这么大,天降肉饼差点儿将他砸死:“这、这能成?康国如今也才两位国公啊,一位是谷仁的后人,国主要名声、要安抚谷仁旧部,优待他后人也是情理之中,吴贤更不用说,民间传了多少年的‘棠棣情深’?可儿子哪够?”

国公从一品,郡公正二品。

这块烫手山芋能招来多少敌视?

她笑道:“怕甚?你不够,栾公义够。”

从筹码也看得出来,沈幼梨对栾信未来封爵最低也是一个郡公。她长子的郡公,几乎等同于从栾公义那边继承过来的。她给先夫上香,拉着长子的手走出祠堂:“此事若能顺利平息,日后多跟你栾叔亲近亲近,要是时机合适,你拜个义父也不是不行……”

长子窘迫道:“儿子比他才小了几岁。”

厚着脸皮喊义父是不是不合适?

苗氏看着四面墙壁隔出来的一方蓝天,只觉得今日的天色比往日更美:“这有什么不合适?昔年四十八岁的轧荦山能认三十二岁的太真为干娘,轧荤山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男人能扎小辫,戴肚兜,一把年纪办洗三礼,人家都喊得出口,你怎就不行?”

长子:“……”

二者能这么比较的吗?

栾公义不是太真,自己也不是轧荤山那个死胖子,他也无法想象自己扎小辫,戴肚兜办洗三礼,喊栾公义义父……那画面太魔性。

长子抿了抿唇:“儿子会尽力的。”

苗氏让侍女收拾行囊,她要出门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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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子道:“要不要带上后院的?”

秋丞子女没才能出众的,他们跟庶母能过好日子,少不了母亲苗氏这些年跟外界斡旋。佛口蛇心也有好处,至少不是任人欺凌的——蛇,会有牙齿,会有毒腺,即便是无毒的蟒蛇也能用身体将猎物缠死。这也是秋丞子女孝顺苗氏的原因,她确实劳苦功高。

至于为什么是送貌美伶人……

活着的人也要过日子。

大妹出嫁后回来探视母亲,跟母亲同住一物,无意间看到母亲在屋中藏角先生。懂人事的大妹又震惊又羞涩,跟着便羞愧难当。她为人子女却未尽到体谅孝顺长辈之责!

于是跟兄长哭诉。

长子慌忙问她为何哭,是不是夫婿薄待她,她哭诉:【阿兄,小妹只是想起阿父在世时,有美妾数人,而母亲寡居至今,无人嘘寒问暖,吾等子女未能体察实乃不孝。】

长子尴尬了一瞬,他反省。

不论男女,是人都会有欲望,不能因为母亲到了能当祖母的年纪便觉得她失会失了人欲。父亲尸骨都寒了几轮了,到了地府说不定又纳几房美鬼,母亲疼爱新欢也正常。

只要不是改嫁给他换个爹就行,其他没什么。伶人也好,面首也罢,不过是玩意。他们的存在跟躺在木匣内的角先生的最大区别在于——他们有温度,还会说甜言蜜语。

苗氏淡声道:“正事要紧。”

谁家出差会带着“活·角先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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