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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7◎

次日秦知聿先醒, 太阳穴依旧隐隐作痛,额头温度已经降了下来,他睁开眼睛, 泛麻的手臂让他下意识偏头, 阮雾蜷缩着身体与他面对面,尚在睡眠中的面容温柔恬静, 嗓子的痒意让他想咳嗽, 他皱眉尽力压制着, 轻轻下床走去卫生间, 等隔音还不错的玻璃门关上之后,他努力降低音量轻轻咳了几声, 生怕惊醒阮雾。

当他按下抽水马桶的按键时,一旁垃圾篓里的卫生巾包装纸让他顿了一下,随后表情复杂的走了出去。

阮雾已经醒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小腹的痛感减弱了些许,她半坐起身子靠着枕头正挨个回复着消息, 排在第一的是陈教授,发了一连串消息,让她这几天没什么事到学校一趟,他有点事找她谈。

翻身下床的时候带动了被子, 浅色床单上一团暗红的痕迹让她不知所措, 卫生间里水声不绝, 她坐在床边看着那团血渍头疼不止。玻璃门突然被拉开, 秦知聿已经换上了家居服, 脖子上搭着一条白色毛巾, 头发还有点湿漉漉的, 应该是刚洗完澡,喉结不经意间滚动了一样,尽力压制着即将溢出唇边的咳嗽声。

猝不及防的,两人四目相对,然后秦知聿的视线落到了床单上的一抹红上,阮雾自然也注意到了,眼疾手快的扯过被子盖住,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她不太自然的看向他,连吊带睡裙勒住的锁骨都在轻颤,“早。”

“早。”

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拉开了,屋外细雨绵绵似乎没有停止的迹象,院子里那颗车厘子树一场雨过后仿佛果实更加熟透了,沉甸甸的压弯了枝头。

卧室内一时间安静的不得了,昨晚的温存在两个人之间尴尬的蔓延开来。

“那个——”

“你——”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他们对视过后又移开眼睛,几秒过后,又是同时看向对方开口,“你先说。”

秦知聿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几声,声线还带着哑,细听带着些丝丝环扣的温柔,“你先说吧。”

阮雾的手不停的揪着床单,垂在床边的腿轻晃着,带了些无措的问,“你退烧了吗?”

“退了。”他往前走了一步,离她越来越近,轻声问,“你,生理期来了?”

他挟带着私心,企图带着一丝期待去问,盼望着能听到不一样的答案,无比奢望的想听她说,没有,可能怀宝宝了。虽然想法太过卑劣,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留住她,如果不是一纸证书牵绊住了她,恐怕她早就远走高飞,亦或者对于阮明嘉安排的相亲更喜闻乐见。

“嗯,昨天来了,所以孩子应该是......”阮雾没说完,但是他们两个都明白。

这段婚姻本来就是因为一个可能不存在的孩子而开始的,如今预料的事没有发生,这段婚姻是不是要结束还不得为知。

吃早饭的时候,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各怀心思。

牛奶被秦知聿换成了热的,平时连面包都懒得烤的两个人,今天也破天荒的吃了次热气腾腾的早餐,电视机还在播报着早间新闻,大雨预计后天停止,橙色预警仍然未接触,希望大家多注意安全。

他们时不时的说着话,大多是不深不浅的问对方的工作安排,整个早餐的闲聊加起来好像比重逢以来的所有话都要多,久违的和平放在他们身上,诡异又理所应当的被杂糅在一起。

就好像,他们本该就是过着这样的生活。

如果没有七年前的阴差阳错,他们可能会,就像现在一样,或许比现在还要好,毕业按照计划求婚,结婚,在她读研或者读博的时候拥有第一个生命结晶,然后在本该重逢的年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坐在餐桌上吃饭,电视机也不会放着枯燥乏味的早间新闻,或许应该是一部很好看的动画片。

可他们早就已经被那个夏日灼热难耐的风吹散了,如今又被命运的齿轮不停的往前推着,理智混乱的又重新站在一起,两颗破碎的心还有心底压抑着汹涌的爱意,隔着心不甘情不愿的七年,疏离又陌生的靠在一起。

——

雨越下越大,秦知聿吃药之后就去书房处理工作了,现在的案子顺着往下查已经牵扯出当年的纪家倒台落马还有蒋家那些不为人知的秘辛。

他有些头疼,案子的复杂程度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更何况如今蒋方逸已经脱离蒋家自立门户,想要连根拔起恐怕是难上加难。

阮雾端着一杯热水站在一楼的窗户前面,窗户被打开半扇,视角正对着车厘子树,暴雨倾泻,带着凉意的风挟带着丝丝雨点吹到窗台上,阮雾换上了薄薄的长款睡衣,肩膀瘦削,长发被挽在脑后,额角几缕细碎发丝垂着,白嫩的指尖点在被雨吹湿的窗台上,无意识的画着圈。

眼看雨越下越大,天气预报也显示未来几天不停雨,她方才给陈教授拨了一个电话,杳杳电流里传来陈教授温和敦厚的声音。

“阮雾,你在军区医院的合同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截止了,你们科主任知道我带过你,托我来问问你,你有留下的打算吗?”

彼时她在另一间书房里,跟秦知聿的书房隔着一堵墙,她冷静的和教授说,“有,教授您看着办就好,合同年限还有军籍之类的事需要什么文件我提前准备。”

凉风又起,肩膀上突然落下一件外套,清淡好闻的薄荷香味席卷着她,阮雾转头看向身后人,眼神晦暗不清,她打量着他的清隽面容,从额角一路滑向眉骨、鼻梁,最后定格在他狭长深邃的眼眸上,隔着带雾气的镜片,她看的真切。

肩膀上的外套传来丝丝暖意,抵挡身后的凛风细雨,她在秦蓁说出那番话之前摇摆不定的心突然定了下来,更何况她从秦蓁极隐晦的话里,听出来,他这些年,也不太好。

在墓地的时候,她屈膝坐在两位老人墓前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临了了,她眼泪又落了下来,被炽热的阳光风干。

她说,外公,我本以为我早就不爱他了,只是心里放不下而已,可是见到他的时候,就那一眼,我就看了他一眼,我就知道,无论如何我也做不到和他好好收场。

她静静的凝望着墓碑,难以说出口的话在心口堆叠着。

她想说,在非洲的那条红绳被小南哥拿来的时候,我是恨的,我恨他爱我的动机不纯,在外漂泊的那几年,我无数次的想过,如果 那天我没有去找他,没有阴差阳错的听到,是不是我和他的结局就不会是这样。

回国后,我祝他顺遂无虞是发自内心的,看到他相亲对象堂而皇之的踏进他的社交圈子的时候心里的难受也是真的,给他缝针的时候心头不容忽视的疼也是真的,跟他结婚更是心甘情愿,我太想试试自己能不能跟他有圆满的未来了。

可是知道他默认周末相亲的时候,我又恍惚不止,想着这段阴差阳错的婚姻是否根本是昙花一现。

如今她驻足在婚房抬眸望着他,又在心里默默补充。

昨晚我佯装冷漠的把过期药丢掉,看见他委委屈屈的表情的时候,我又难过的一塌糊涂,在清醒的被他圈进怀里的时候,我睡的又是那么安稳。

秦知聿见她盯着自己一直看,心生疑惑,“看我干什么?”

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看你好看。”空气一瞬间凝滞,她欲盖弥彰的顿了下,又补充,“的眼镜。”

“想问你在哪买的,和你要个链接。”越说她底气越不足。

秦知聿轻笑了下,摘下鼻梁上的眼镜递给她,“没有链接,你喜欢就拿走。”

“不太好吧。”她两只手捏着眼镜腿儿干巴巴的问。

秦知聿已经转身往厨房里倒水喝了,厨房的门开着,整个一楼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听见阮雾的声音,头也不回的说,“什么不太好,连婚前协议都没签,意思就是婚内财产共享。”

话音落下没多久,他打开冰箱看了眼存货,扬声开口,“中午吃番茄炖牛腩?然后拍个黄瓜?”

阮雾还被他一句婚前协议懵着,隔了好久等秦知聿又问一次的时候,她才应了声好。

早餐就是秦知聿做的,中午还是他做,阮雾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主动打开冰箱门帮他给黄瓜打皮,又准备了些配料,两个人各自站在厨房流理台的两侧有条不紊的忙碌着。酸酸甜甜的番茄香气在厨房里蔓延开,阮雾看着他熟练的翻炒动作晃了下神,想问他什么时候学的做饭又不敢问。

菜的分量都不多,拍黄瓜里又少放了些海蜇,她爱吃海鲜,但是现在又生理期只得少放一点满足她,还多了一份小炒肉,一人一碗米饭,三样菜,坐在四人餐桌上,沉默的吃着饭。

秦知聿见她一边吃饭一边皱着眉思考什么的样子,又想到舒窈说她正在忙一个论文课题,理所应当的联想到她吃饭还放不下工作,他喝了口水,声音还带了点大病未愈的沙哑,“好好吃饭,想什么呢。”

阮雾托着腮还走神想着婚前协议的事儿,冷不丁听到对面说话声,垂着眼帘轻轻叹了一声,想也不想的回答,“想婚前协议的事儿,秦知聿那么有钱,要是离婚分走一半,他会不会找律师和我打官司啊。”

日,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双腮鼓起,不停眨眼看向对面的人。

秦知聿放下筷子,双手交叉放在下巴处,手肘轻轻支在餐桌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漆眸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淡然开口,“放心,我一定请最好的律师。”当然不是为了打离婚官司,而是为了不打离婚官司,她想要钱给她就是了,反正他想要的是人。

“不是,我的意思不是要你一半财产,沈姨好不容易打拼的公司,就算是离婚了我也不会拿你一分钱的。”

越说越乱,她暗自懊恼,这下是圆也圆不回来了。

说来说去,她还是想离婚的事,秦知聿脸色发黑,跟对面恨不得钻进桌底的人僵持半响,败下阵来。

“先吃饭,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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