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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清舟手里的笔尾端在书桌上点着,笔尖进进出出,他微微皱眉道:“也不全是你们……我们的问题,就拿英语说,孙老师口音有点重,讲得又平又碎,节奏也慢。基础好的听不进去,基础差的听着糊涂。”

“是嘛,他天天训我们,自己水平也就那样……”赖宁接着话说下去。

“高二分班,得考到实验班去才行。”聂清舟下了结论。

这个结论是对面二人没有想到的,张宇坤惊得眼睛都睁圆了,他说:“聂哥啊,我不是怀疑你的智商啊……但不是学几天就能考到实验班的。那帮书呆子从初中到现在,哪天不认真学习?你这得考到年级前二百五,而且是次次都考到前二百五。”

聂清舟笑笑,这时上课铃响了起来,张宇坤和赖宁挥挥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第二节 课还是英语,聂清舟已经把半个单元的内容都整理完了,正准备继续刷他的题库,却发现这节课有互动环节,要同桌之间模拟书上情境进行对话练习。

聂清舟没有同桌,自然没有人来跟他进行对话练习。他转着笔,看着沸沸扬扬各种奇怪口音英语响成一片的教室,觉得自己多少有点格格不入。

于是他拿著书自言自语完成了对话,如果这时候有人稍微注意这个角落,就能听到一口好听的伦敦腔英音。

同桌练习完了之后,老师点了聂清舟所在的组,要他们一排一排轮流展示。他眼见着前面一排排挨个起来演练对话,到他前面那一排对话完坐下,老师就直接进了下一环节。

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仿佛这组根本没聂清舟这个人似的。

聂清舟手里的笔在桌上点了两下,不置可否地笑笑。

下午的数学课上,假期的作业批改好发了下来,这节课主要就是讲解作业。秃顶发福的中年男人穿着件藏蓝色的polo衫,转身在黑板上画着题目的图示,边画边说:“这题有点超纲啊,确实挺难的,我们班上没有人做出来。”

顿了顿,老师又说:“有些同学可能上网找了答案抄。题目超纲了不会很正常,去找答案抄有什么用?只能助长坏习惯。”

聂清舟看看自己作业上,这一题下面工整的解题步骤,上面没有打勾也没有打叉。他抬起眼睛就和老师的目光对上。老师意味深长地转过头去,仿佛点到即止。

这一次聂清舟没有笑。他沉默着放下手中的笔,靠在椅背上翘起椅子前腿,紧绷着身体维持平衡,仿佛要以此消磨某种力量。

他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从这里他可以看到整个教室,所有或认真或偷玩的学生,还有在教室最前面,那硕大醒目的老师的后脑勺。

他发觉这个单人单座的位置,仿佛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他和这个课堂上的其他学生、老师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隔膜,学生的热闹、老师的意图在他面前要么避开,要么扭曲。

这个魔咒在所有课堂开始时生效,下课铃响时结束,隐秘而默契。

真新鲜,聂清舟冷冷地想,这就是当差生的感觉么。

他突然没有了学习的兴致,把毫无谬误的的数学作业推到一边去,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灰色软皮的笔记本。这笔记本上记没有记笔记,也没有写错题,而是画了一条长长的时间线,从2011年开始到2021年结束,他能回忆起来的所有关于夏仪和聂清舟的事情。

他跟着表妹看了很多夏仪的采访,对于聂清舟的了解并不是很多,甚至没看过聂清舟的书和电影,所以时间线上大部分的事件都是和夏仪相关的。他拿出红笔,把那些事件中和他相关的标出来。

“经常受伤、补课、见义勇为……”

他低低地重复着,笔在某个事件上悬住了。

——高中有一段时间,我状态不是很好,有过一些极端的念头。如果不是聂清舟,我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十年后的夏仪曾经这样说过。

他转过头去,今天空气澄澈,隔着走廊和阳台能隐约看到对面教室里,夏仪靠窗坐着的侧影。他记得今天早上他去找夏仪的时候,夏仪也是一个人坐的。

夏仪突然站了起来,聂清舟有种偷看被发现的尴尬,然后马上意识到她应该是被老师点到回答问题。今天早上杨小曼对夏仪有维护的意思,她成绩不错,至少不会被老师当空气对待。

不过课间他每次望向她时,从来也没有看到谁跟她说话,她总是独自一人,就像是丢进电磁场的绝缘体,滴进水里的油,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他收回目光,在那个横跨整个高中时间线,名为“阻止夏仪轻生,时间不详,原因不详”的事件上画了个圈,在旁边写上“highest priority”(最高优先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