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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生的特点啊。”

——在他从来没想过躲藏时。

抛弃曾经的身份,就像杀死自己一般痛苦,而泷泽生已经经历一次了。

他要让那个人复活。

太宰治垂眸凝视着桌上的随笔。

那是泷泽生写的回忆录,对方在痛苦无比时,靠着这些喘息度日。

他要让生“真正”的复活。

***

房间外,阳太鬼鬼祟祟的探出头,两个成年人聊天根本没作隐藏措施,神经大条的敞着门,阳太扒着门框向里面张望,只看到了两个背影。

他很想问问院长,泷泽哥怎么样了,为什么又一身伤的回来了。

可惜大人们好像很忙的样子。

阳太瘪了瘪嘴,犹豫了很久,伸手敲了敲房门。

屋里的两个人就像被惊醒了一般回过了头。

“院长,还有这位叔叔……”阳太正正经经的问了好,“请问泷泽哥醒了吗,我们可以去看他了吗,我们一点儿都不吵的,也不会搞破坏。”

发现辈分完全乱了的太宰治眨了眨眼,听到森用温柔到掐水的语气说道,“现在还不可以哦,泷泽正在休息,想要看他要等他醒过来,允许你们见他才可以。”

太宰治无情的评价了一句真恶心。

“好吧……”阳太低落的垂下头,“那院长再见,叔叔再见。”

太宰治叔叔扯了扯嘴角,他想如果是以前有些恶趣味的自己应该会逗弄一下这个满眼都是泷泽生的孩子,但是现在……他只想蜷缩起来。

他不知道泷泽生醒来后,会发出怎样的质问。

不,其实是知道的。

太宰治闭上眼睛。

这无法逃避。

他也不会逃避。

***

泷泽生又做了梦。

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自从跟着太宰治回去,帮他处理工作之后。

这个梦的前期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有,到了后面已经是清醒后也能记得的内容。

纷杂的情景里,有五条悟和他坐在连廊里大诉不满,称呼咒术界的高层们真是一群思想腐朽的家伙,是发黄发烂发臭的橘子!浑身生满了寄生物的那种!

他一句句应和道,没错没错,超级令人讨厌!

并在心里想为什么比喻物是橘子,橘子起码还黄得亮眼。

悟说:如果有一天这些烂橘子把目光投向了你怎么办啊,你虽然一副乖娃娃的模样,但是怎么会令他们摆布呢,他们的决策总是超乎常理的恶劣,万一他们让你去做违背人伦的事情怎么办?

然后泷泽生就平静道,那就拒绝呗,还能怎么办,我才不要当他们的走狗。

过了会儿,画面又变成了某个面容模糊的,穿着昂贵西装的男人,对方的五官明明都看不清了,泷泽生却感受到了犹如实质的打量视线。

“都说了,那件事不能传出去,失败的实验就是丑事,他们人数这么多怎么撤退?最后也只能用这种方法伪造战败了……”

“当成资源吧,这可是那件事赐给我们的,可以随意享用的资源。”

这句话的最后,他被什么人注视了药物,身边几位令人安心的同伴不由自主的靠拢过来,周围的氛围极其诡谲,于是泷泽生也感到了发凉的恐惧。

“啪嗒。”

太宰治轻轻打开了窗户。

泷泽生被爱丽丝带出了那间手术室,理由是就算在医院,做完手术都会被推回病房,生显然更喜欢呆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

他熟悉的环境里,太宰治默不作声的替盖好被子,打开会在这种天气令人浑身冒汗的小太阳,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让清新的空气流了进来。

做完这些,他还用桌上的水壶烧了水,烧水的噪音可能会吵到人休息,他便拿着水壶去找了卫生间的插座。

做完这些,忽然无所事事的太宰治坐在床边,就像再没有什么能调动他一般,呆呆的凝视着泷泽生。

他以前并不喜欢照顾人。

谁会喜欢那种事呢?十四岁的他还是个买了两个饭团后,会将味道差劲的一个递给对方的人——已经可以了吧,他起码没有独吞,是将自己已有的东西分享出去,那么为什么要把最好的也留给别人呢?

只有泷泽是个异类。

太宰治也见过自我感动式的奉献,以此想用道德而捆绑他人,但是道德约束的从来都是自己,而显然泷泽生不是这种。

黑发青年伸出了手,鸢色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漆黑的东西要溢了出来。

他很想去试试,泷泽生到底是不是异能力。

探究其是否被彩画集复生还需要些时日,想要联系到那位法国超越者竟然无比艰难。因为他和中也当初都没有留下他的联系方式,中也还懊恼的说了一句‘不仅是兰堂大哥,魏尔伦的我都没有’。

那两位都是自由的人。

如今是否还在法国都未可知,而联系他们已经是需要国家出面的事了,由外交部递去申请,经由层层审核才能下达一个通话的准令。

即使横滨在这几年飞速发展,正逐渐向世界展露它作为一个拥有异能组织的城市的水准。

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紧接着缩回。

泷泽生昏睡的时间比预估的要久。

他像是被困在梦魇之中,睡着的神情并不安宁。

太宰治犹豫了几秒,决定叫醒他。

床上的青年在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就睁开了眼睛,仿佛带他逃离噩梦只需要一个呼唤。

太宰治在那样的眼神下感到了几分窒息,但他面不改色,“你醒了,泷泽。”

看上去还未完全清醒,神情有些脆弱的青年怔怔的转眸看向他,他像是思考了几秒钟,然后猛地直起了身。

太宰治被吓得一抖,“你的伤……”

“太宰!”

泷泽生激动喊道,扫视四周,“这哪儿?我的房间?孤儿院?你跑来孤儿院了?!”

隔空用监听器和他对话的碧眸青年,理应记得的最后一句话是“太宰治,我就这么不被你信任吗?”,因为他在列威背上的通话是意识模糊的。

可泷泽生用现状推断出了——“你来看我了?因为知道我想见你?”

说完也不管太宰治承不承认,他摆出一张好似委屈好似感动要哭不哭的怪异表情张开手臂扑了过去,“老子有太多话要对你说了,幸好我没有穿你送给我的那件风衣,只是可惜了买的伴手礼,全都被炸成烟花了。我还真以为自己可能被那小红帽抓走带回去,到时候你要怎么捞我啊——”

听听他在说什么,黑手党去军警里捞人?

泷泽生扑了一下,扑空了。

因为太宰治就好像提前预料到一般躲了过去。

泷泽生的心因为这个举动猛地沉了下去。

他终于无法再忽视一直以来的异样,欺骗自己那只是不习惯。

随着他僵住的身形和自主的沉默,这个房间的气氛顿时变了,明明刚刚还觉得吵闹且欢脱。

太宰治开口,就好像将那句话排练了无数遍,“不要碰我,泷泽。”

泷泽生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仍然带着一副浅笑,

“跟我说,你在想什么……?”

“这个世界谁都可以拥抱你。”太宰治说这话时,似乎嗓音都泛着潮湿,“我不行。”

“你觉得我会被你抹消吗?”

“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我问的是你。”

太宰治静了一瞬,“你明明知道答案的,泷泽。”

“我有个问题。”泷泽生表情渐渐淡了下去,“我死后,你有去给我扫墓吗?”

太宰治的脸上呈现出了一种空白。

“扫墓的时候,你有想过我回来吗?”

“……”

“起码有幻想吧,起码有想过一个口口声声说绝不会抛弃你的人可能会和以前一样奇迹一般的生还吧。”泷泽生都觉得自己的话不可理喻,“既然幻想过,难道就没再深想一些,想着‘若是发生了那种事怎么办’‘若是发生了那种事真是太好了’吗?”

太宰治沉沉的和他的眼睛对视。

泷泽生产生了一个令他有些荒谬的想法。

没有。

太宰治可能是没有这么想过的。

他和别人有些不同,死亡对于他来说是解脱,而活着才是地狱。

生者归来是他从未设想的路,就算想象,也只是类似的“泷泽生当初在那场枪斗中活了下来”。

他知道死而复生是多么不切实际的现象,知道那代表的是权力和暴力的角逐,获胜者可以强迫得到一个“永生”“复活”的秘密。

世界上多的是人拥有不可磨灭的遗憾和执念,他们都有想要改变的过去,想要复生的挚爱。

而太宰治一直在期盼着去彼岸和逝者相遇。

泷泽生在一刻产生了道歉的冲动。

这个冲动很快被另一种情绪压制,那情绪混杂的不甘和莫名的愤懑,急切想证明什么的焦灼,他大步直直的朝太宰治走过去,去拉太宰治的手。

“碰我,太宰!”